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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道恒后秦 346 — 417
抗表陈情 后秦 · 释道恒
 出处:全晋文
六月二十八日诏,敕尚书令夺恒标等法服。
承命悲惧,五情失守,俯仰惶惭,无地自厝。
恒等诚才质闇短,染法未久,所存既重,眷慕亦深。
猥蒙优诏,褒饰过美,开谕诲励,言理备至。
但情之所安,实怀罔已,法服之下,誓毕身命。
兼少习佛法,不闲世事,徒法非常之举,终无殊异之功;
虽有拔能之名,而无益时之用,未见秋毫之补,将有山岳之亏,窃为陛下不取也。
光武尚能纵严陵之心,魏文管宁之操,陛下天纵之圣,议论每欲远辈尧舜,今乃冠巾两道人,反在光武、魏文之下。
愿折至尊之高怀,遂匹夫之微志,在宥群方,靡不自尽。
况陛下以道御物,兼弘三宝,使四方义学之士,萃于京师,新异经典,流乎遐迩,大法之隆,于兹为盛。
方将阐扬洪化,助明振晖,嗣祇洹之遗响,扇灵鹫之馀风,建千载之轨模,为后生之津涂,而恒等岂可独出于明时,不得伸其志愿伏愿?
鉴其元元之情,特垂旷荡通物之理,更赐明诏,听遂微心,则衔恩九泉,感德累劫,不胜战慄,谨奏以闻(《十六国春秋》六十二,“道恒道标抗表陈情”云云。又略见《高僧传》六《释道恒传》,作等答曰云云,其文删节,未知此何所本。)
复答姚兴 其一 后秦 · 释道恒
 出处:全晋文
恒等近自陈写,冀悟圣鉴,重奉明诏,不蒙矜恕,伏读悲惶,若无神守。
陛下仁弘覆载,使物悦其性,恒等少习法化,愚情所乐,誓以微命,与法服俱尽。
而过恩垂及,眷忘其陋,劝弘菩萨兼济之道。
然志力有限,实所不堪,非徒馀年,苟自求免,直愚衷所存,私怀必守。
伏愿鉴恕往之诚,不责偏执之咎,特赐明旨,听遂微心。
屡延明诏,随用悚息,不胜元元之至(《十六国春秋》六十二,恒标复答书。)
其二
 出处:全晋文
恒等愚意所执,具如前表,精诚微薄,不能感悟圣心。
累蒙遣诏,未蒙慈恕,俯仰忧怖,无复心情。
陛下道怀虚纳,养物无际,愿开天地之恩,得遂一分之志。
愚守之诚,毕命无辜,分受违诏之愆,甘引无恨之罪,屡污圣听,追用悚息,不任罔极之情,谨奏以闻(《十六国春秋》六十二,恒标复答书。)
释驳论 后秦 · 释道恒
 出处:全晋文
晋义熙之年,如闻江左袁、何二贤,并商略治道,讽刺时政,虽未睹其文,意者似依傍韩非《五蠹》之篇,遂讥世之阙,发五横之论,而沙门无事,猥落其例。余恐眩曜时情,永沦邪惑,不胜愤惋之至,故设宾主之论以释之。
东京束教君子,诘于西鄙傲散野人曰:“仆曾预闻佛法冲邃,非名教所议;
道风玄远,非器象所拟;
清虚简胜,非近识所关;
妙绝群有,非常情所测,故每为时君之所尊崇,贵达之所钦仰。
于是众庶明契,雷同奔向,咸共嗟咏,称述其美,云若染渍风流,则精义入微;
研究理味,则妙契神用,澡尘垢于胸心,脱桎梏于形表,超俗累于笼樊,邈世务而高蹈。
论真素,则夷、齐无以逾其操;
遗荣宠,则巢、许无以过其志,味玄旨,则颜、冉无以参其风;
去纷秽,则松乔无以比其洁。
信如所谈,则义无间然矣。
但今观诸沙门,通非其才,居猥杂,未见秀异。
混若泾渭浑波,泯若薰获同箧。
若源清则津流应鲜,根深则条颖必茂。
考其言行,而始终不伦;
究其本末,几有无校。
仆之所以致怪,良由于此。
如皇帝之忘智,据梁之失力,皆在炉锤之间,陶铸以成圣者。
苟道不虚行,才必应器
沙门既出家离俗,高尚其志,违天属之亲,舍荣华之重,毁形好之饰,守清节之禁,研心唯理,属己唯法,投足而安,蔬食而已,使德行卓然,为时宗仰,仪容邕肃,为物轨则。
然触事蔑然,无一可采,何其栖托高远,而业尚鄙近?
至于营求孜伋,无暂宁息或垦殖田圃,与农夫齐流;
或商旅博易,与众人竞利;
或矜恃医道,轻作寒暑;
或机巧异端,以济生业;
或占相孤虚,妄论吉凶;
或诡道假权,要射时意;
或聚畜委积,颐养有馀;
或指掌空谈,坐食百姓:斯皆德不称服,行多违法。
虽暂有一善,亦何足以标高胜之美哉?
自可废之,以一风俗,此皆无益于时政,有损于治道,是执法者之所深疾,有国者之所大患。
且世有五横,而沙门处其一焉。
何以明之?
乃大设方便,鼓动愚俗,一则诱喻,一则迫胁,云行恶必有累劫之殃,修善便有无穷之庆。
论罪则有幽冥之伺,语福则有神明之祐,敦厉引导,劝行人所不能行;
逼强切勒,勉为人所不能为,上减父母之养,下损妻孥之分。
会同尽肴膳之甘,寺庙极壮丽之美。
割生民之珍玩,崇无用之虚费,罄私家之年储,阙军国之赀实,张空声于将来,图无象于未兆。
听其言则洋洋而盈耳,观其容则落落而满目,考现事以求征,并未见其验真,所谓系影捕风,莫知端绪。
亮仆情之所未安,有识者之所巨惑。
若有嘉信,请承下风。
脱有暂悟,永去其滞矣”。
主人怃然有间,慨尔长叹。
“咄!
异哉子之所陈,何其陋也?
夫鄙俗不可以语大道者,滞于形也;
曲士不可以辩宗极者,局于名也。
今将为子略举一隅,自可思反其宗矣。
盖圣人设教,应器投法,受量有限,故化之以渐,录善心于毫端,忘鄙吝于丘壑。
片行之善,永为身赀;
一念之福,终为神用。
始覆一篑,不可责以为山之功;
方趣绝境,不中穷以括囊之实。
然海之所以称大者,由无皦洁之清;
道之所以称晦迹者,以无赫然之观。
夫怨亲婉娈,有心之所滞,而沙门遗之如脱屣;
名位财色,世情之所重,则沙门视之如秕糠,可谓忍人所不能去,斯乃标尚之雅趣,弘道之胜事。
而云蔑然,岂非妙赏之谓乎?
又且志业不同,归向涂乖,岐径分辙,不相领悟,未见秀异,故其宜耳。
古人每叹才之为难,信矣!
周号多士,乱臣十人。
唐虞之盛,元凯二八;
孔门三千,并海内翘秀,简充四科,数不盈十,于中伯牛废疾,回也六极,商也悭吝,赐也货殖,予也难雕,由也凶愎,求也聚敛,任不称职,仲弓虽骍,出于犁色。
而举世推德,为人伦之宗,钦尚高轨,为缙绅之表。
百代咏其遗风,千载仰其景行。
至于沙门,乃苦其剥节,酷相瓦砾,斯岂君子弘通之道,雅正之论哉?
此由或人人班输之作坊,不称指南之巧妙,但讥拙者伤手,真可谓服膺下流,志存鄙劣。
丞相问客:俗言鸱枭食母,宁有是乎?
客答:但闻慈鸟反哺耳。
相乃怅然,自愧失言。
今子处心,将无似相之问也?
君子遏恶扬善,反是谓何?
又云投足而安。
且林野萧条,每有寇盗之患;
城傍入出,动婴交游之讥。
处身非所,则招风尘之累;
婆娑田里,则犯人闾之论。
二三无可,进退唯谷,宇宙虽旷,莫知所历。
又云‘蔬餐而已’。
夫人间有不赡之匮,山泽无委积之储,方宜取给,复乘之以法,所向九折,于何得立?
若堂堂圣世,而有首阳之饿夫;
明明时雍,而有赴海之死客,于雅怀何如?
然体无毛羽,不可袒而无衣;
腹亦匏瓜,不可系而不食。
自未造极,要有所赀。
年丰则取足于百姓,时俭则肆力以自供,诚非所宜,事不得已。
故蝮蛇螫手,斩以求全,推其轻重,盖所存者大,虽营一已不求无获,求之不必一涂,但合济之有理,亦何嫌多方以为烦秽?
其欲役使,不得妄动,何故执之甚乎?
昔伯成躬耕以垦殖,沮溺耦作以修农,陶朱商贾以营生,于陵灌蔬以自供,雀文卖药以继乏,君平筮以补空,张衡术数以驰名,马钧奇巧以骋功,此等直是违俗遁世之人耳,未正见有邈然绝尘,与物天隔,而咸其嗟咏,不辍于口。
沙门之中,迹超诸乏,耻与流辈,动有万数。
至于体道神化,超落人封,非可算计,而未曾致言,何其党乎!
宜共思校事实,不可古今殊论。
众寡异辞,希简为贵,猥多致贱,恐非求精覆理之谭也。
云‘自可废之,以一风俗’,是何言欤?
圣人不诬十室,三人必有师赀;
芳兰并茂,而欲蕴崇焚之,不亦暴乎?
其中自有德宇渊邃,器标时望,或翘楚皦洁,栖寄清远;
或禅思入微,澄神绝境;
或敷演微言,散幽释滞;
或精勤福业,劝化宗善。
凡出家之本,落发抽簪之日,皆心口独誓,情到恳至,虽生死弥纶,玄涂长远,要自驱策,必阶于道。
金轮之荣,忽若尘垢;
帝释之重,蔑若秕糠。
始者精诚乃有所感,自非一举顿诣。
体备圆足,其间何能不有小失?
且当录其真素,略举玄黄,安浑举一概,无复甄别?
不可以管、蔡之畔,姬宗尽诛;
四凶之暴,合朝流放,此无异人苦头虱,因欲并首俱焚;
患在足刺,遂欲通股全解,不亦滥乎?
云‘无益于时政,有损于治道’。
弘道之益世,物有日用而不知,故老氏云无为之化,百姓皆曰我自然,斯言当矣。
是以干木高枕,而魏国大治;
庚桑善诲,而块垒归仁。
沙门在世,诚无目前考课之功,名教之外,实有冥益。
近取五戒,训物非六经之畴;
远以八难,幽险非刑法之匹。
请以三藏铨罪,非律令之流畅;
以般若辩惑,非老庄之谓。
道品无漏,拔苦因缘,则存而不论。
周孔之教,理尽形器;
至法之极,兼练神明,精粗升降,不可同日而语其优劣矣。
昔孛助化以道佐治,国境晏然,民知其义,年丰委积,物无疵厉,非益谓何?
云‘世有五横,沙门取其一焉’。
凡言横者,以其志无业尚,散诞莫名;
或博奕放荡,而倾竭家财;
或名挂编户,而浮游卒岁;
或尸禄素餐,而莫肯用心;
执政居势,而鱼食百姓;
或驰竞进趣,而公私并损;
或肆暴奸虐,而动造不轨,斯皆伤教乱正,大败风俗。
由是荀悦奋笔,而游侠之论兴;
韩非弹毫,而五蠹之文作。
以之为横,理故宜然;
施之沙门,不亦诬乎?
国家方上与唐虞竞巍巍之美,下与殷周齐郁郁之化,不使箕颖专有傲世之宾,商洛独标嘉遁之客,甫欲大扇逸民之风,崇肃方外之士。
观子处怀,经略时政,乃欲踵亡秦虎狼之崄术,袭商韩克薄之弊法,坑焚儒典,治无网纪,制大半之税,家无游财,设三五之禁,备民如贼,天下敖然,人无聊生,使嬴氏之族,不讫于三世,二子之祸,即戮于当时,临刑之日,方乃追恨始者立法之谬,本欲宁国静民,不意堤防太峻,反不容已。
事既往矣,何嗟之及。
云‘一则诱喻,一则迫协’。
且众生缘有浓薄,才有利钝,解有难易,行有浅深,是以启诲之道不一,悟发之由不同。
抑扬顿挫,务使从善,斯乃权谋之警策,妙济之津梁,殊诱迫之谓也。
云‘罪则冥伺,福则神祐’。
夫含德至淳,则众善归焉。
《易》曰:‘履信思顺,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又曰:‘为不善于幽昧之中,鬼得而诛之’。
岂非冥伺神明之祐哉?
善恶之报,经有诚证,不复具列。
云‘会尽肴膳,寺极壮丽’,此修福之家,倾竭以储,将来之赀殚尽,自为身之大计耳。
神明歆其壮丽,众僧贪其滋味。
由农夫之播殖,匠者之构室,将择桢材以求堂宇之饰,精简种子以规嘉谷之实,故稼穑必树于沃壤之地,卜居要选于爽垲之处,是以知三尊为众生福田,供养自修已之功德耳。
云‘割生民之珍玩,崇无用之虚费’。
夫博施兼爱,仁者之厚德;
崇饰宗庙,孝敬之至心。
世教若此,道亦如之。
物有损之而益,为之必获。
且浮财犹粪土,施惠为神用,譬朽木之为舟,乃济度之津要,何虚费之有哉?
欲端坐而望自然,拱嘿以希安乐,犹无柯而求伐,不食而徇饱,焉可得乎?
苟身之不修,已为困矣,何必乃蔽百姓之耳目,拥天下之大善,既自饮毒,复欲鸩人,何酷如之?
可谓亡我陷彼,相与俱祸。
是以盲聋瘖哑之对,经幽处弥劫之殃;
调达之报,历地狱无间之苦。
云‘罄私家之年储,阙军国之赀实’。
圣王御世,淳风遐被,震道网以维六合,布德网以笼群炜。
川无扣浪之夫,谷无含叹之士,四民咸安其业,百官各尽其分,海内融通,九州同贯,戎车于是寝驾,甲士却走以粪,嘉谷委于中田,食储积而成朽,童稚进德日新,黄发尽于眉寿,当共击壤以颂太平,鼓腹以观盛化,子何多虑之深,横忧时之不足,不亦过乎?
云‘吝大官而肿口,临沧海而摄腹’,真子之谓也。
云‘谷影捕风,莫知端绪’。
夫伪辩乱真,大圣之所悲嗟;
时不识宝,卞和所以恸哭。
然妙旨希夷,而体之者道;
冲虚简诣,而会之者得;
用远能津梁颓溺,拔幽拯滞,美济当时,化流无外,故神晖一震,则感动大千;
睿泽暂洒,则九州蒙润。
是以释梵悟幽旨而归诚,帝王望玄宗而委质,八部挹灵化而洗心,士庶观真仪而奔至。
落落焉故域中之名教,肃肃焉殆是方外之冥轨。
然垣墙峭峻,故罕得其门;
器宇幽邃,稀入其室。
是以道济弥纶,而理与之乖;
德包无际,而事与之隔。
子执迷自毕,没齿不悟,盖有以也。
夫日月丽天,而瞽者莫睹其明;
雷电震地,而聋者不闻其响,是谁之过与?
而方欲议宫商之音,蔑文章之观,真过之甚者。
昔文鳞改视于初曜,须跋开听于后缘,子何辜之不幸,独怀疑以终年?
比众人之所悲,最可悲之所先”。
于是逡巡退席,怅然自失,良久曰:“闻大道之说,弥贯古今,大判因缘,穷理尽性。
立理不为当年,弘道不期一世,可谓原始会终,归于命矣。
仆实滞寝,长夜未达其旨,故每造有封。
今幸闻大夫之馀论,结解疑散,豁然醒觉,若披重霄以睹朗日,发蒙盖而悟真慧。
仆诚不敏,敬奉嘉诲矣(《弘明集》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