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 南宋 · 王胄
传闻此山分蓬岛,锦绣青霞叠相向。
飞云通天两绝奇,更出上界三峰上。
凌乘汗漫不可得,倩谁图画丹青状。
朝真学道走俗子,纪实留题出宗匠。
何当步虚蹑太微,森列金庭五云仗。
祇园琳宇出崔嵬,郁葱佳气天容开。
回头却立睨人境,渺渺瘴雾驱氛埃。
非惟此地相引领,叹我为尔胡为来。
他年欲访经行处,请看姓字镵岩隈(清宋广业《罗浮山志会编》卷一六)。
罗浮图志后跋 南宋 · 王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三、《罗浮志》卷九、《罗浮山志全编》卷一○、乾隆《博罗县志》卷一三
世言神仙之境皆曰蓬莱,蓬莱为弱水所隔,昔童男丱女老死于汉舟中,竟不获见其髣髴。兹分一岛,而为罗浮,名公钜卿孰不愿一见焉。然心慕岩泉身系社稷者,不及至也;征宦虽迩职守有拘者,不暇至也;进退自适,修远是阻,不能至也。是故仙境虽可慕,能一至者几人?至者亦有矣,能遍历者几人?黾勉一游,必遍历而后已,惟有心者能之。然洞天之本始,仙圣之源流,史传之纪载,幽居之隐沦,动植之灵异,前后之吟咏,不可以备知,茫然而归,亦无益也。前此,郡掾郭公之美尝为《罗浮山记》,郡侯谭公粹又尝为《罗浮集》,皆为有心于此山者设也。今集二家之善,编为成书,曰《罗浮图志》。凡地里广袤之数,岩洞泉石之名,祠宫蓝舍之居,真仙高士之迹,宸奎圣翰之焕炳,符瑞宝镇之璀璨,与夫一草木、一禽虫之有异于人间者,靡不详访而备录之。而又搜寻古今之碑记,以实其言,收拾士大夫之诗词,以备其事,记录有据,编次有序。留题之多,因其题之时相为先后,无复以职位崇卑论,庶几后来雄词雅咏随亦接续而书焉。是编既成,可以穷数千载事于须臾,览数百里境于指顾,名公钜卿昔之愿一见而不可得者,兹不待躬履而得之矣。刻诸珉石,藏之琳馆,是亦山中之一宝镇也。敬志于卷末云。宝庆丁亥闰月望日,清源王胄希戴书于郡庠之函丈。
汤武仁义礼乐如何论 南宋 · 王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三、《论学绳尺》卷一
论曰:为治之道,至圣人而极。夫世之人主,亦固有以道为治者,而力行不息,道久化成之功,或有亏焉,则又安能底乎极致之地哉?惟夫圣人之心与天同运,仁义之治,本之以躬行,持之以悠久。及其成也,功用之盛,弥满充足于天地间,使一世民物安行乎仁义之中,而与圣人相忘于道化之内,故极顺所积而礼生焉,极和所格而乐成焉。呜呼!此先王之泽所以至于千万世而不泯者,其诸汤武之仁义礼乐乎?彼贾生在汉,乃欲以是而望孝文焉,君子固知不能以易其未遑之念也。汤武仁义礼乐如何,请终言之。夫礼云而不以玉帛,乐云而不以钟鼓,此孔子之言也。礼所以节文乎仁义,乐所以乐乎仁义,此孟子之言也。由夫子之论礼乐,而质之孟子之论仁义,则知圣君之所谓仁义礼乐者矣。盖为治之道,端本于仁义而成就于礼乐,初不可以差殊观也。移民移粟可以言仁也,而人皆小其仁;不鼓不禽可以义言也,而人皆卑其义。何者?行于此而彼则逆,用于暂而久则乖,发之于事业而有戾于至顺,推之于民物而有咈于至和,此姑息之仁、矫激之义,又何望其跻一世于礼乐哉?是故必日新其德而后礼乐可以兴,必夙夜其勤而后礼乐可以兴,必渐摩涵养之有素而后礼乐可以兴,否则礼乐不兴而仁义亦几乎息矣。汤武之治,非徒曰克宽克仁也,非徒曰惇信明义也,又非徒曰仁义之师拯民涂炭也。誓师之辞,下车之访,一念所积,夫岂以天下为利哉?二君之心,盖大乎天地不足为容,皦乎日月不足为明,巍乎泰华不足为高,浑乎江河不足为流转。知之者天也,同之者道也,化之者人也,渐而泽之天下后世也。不以仁义礼乐归之汤武,而将孰归哉?汤武之置天下也,亦曰因人心固有之仁而示之以仁,因人心固有之义而示之以义。即仁义以节天下,而使之各得其顺,则礼之所由兴;即仁义以和天下,而使之各得其乐,则乐之所由成。礼乐云者,固非外仁义而求其所谓制作之具也。由今观之,兆民之彰信,万邦之表正,极而至于后昆之垂裕,无非汤之仁义,则亦无非汤之礼乐,而殷辂之乘、《大濩》之奏不与焉。天下之昭明,后人之启佑,极而至于世积之忠厚,无非武之仁义,则亦无非武之礼乐,而周冕之服、《大武》之作不与焉。汤武之道化见于仁义,而仁义之妙用著于礼乐,使天下之民皆尊其尊,皆亲其亲,而辞逊于天高地下之中,则人纪之修焕然有伦,彝伦之叙截然不紊,非所谓无体之礼耶?使天下之物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而舞蹈于虫鸣螽跃之地,则德泽之洽充然大顺,颂声之作流于无穷,非所谓无声之乐耶?是二圣人者果何修而得此于天下哉?汲汲之诚有加无已,故其治之极致,有不可得而形容者矣。世之人主,求于旦暮之功,索诸形器之末,又乌睹乎汤武之所谓仁义礼乐乎?汉至孝文,休养生息亦六七十载矣,以宽厚之资而介念于化民之道,其躬行也、其为准也,仁义之道视古庶几焉,至于礼乐之事,则谦逊未遑。吁,礼乐岂仁义外物哉!帝特未有志汤武之仁义也。果有志于汤武之仁义,则不待制礼而礼之实已著,不待作乐而乐之实以形。贾谊之言,盖非徒以汉望帝,而必以商与周望帝也。虽然,不特谊之言也,王通氏论七制之统天下,盖有取于汉之仁义,然终之以礼乐,则犹为帝憾焉。盖惜其已彷佛于仁义之万一,而未能极其道之成。三代而上,礼乐达乎天下,三代而下,礼乐徒为虚文,此汤武之志所以不复见于汉也。君子观贾谊、王通之言仁义,则知文帝之所以得为文帝;观贾谊、王通之言礼乐,则知文帝之所以止为文帝。谨论。
郭山庙记(宝庆二年九月) 南宋 · 王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三
世之士大夫必庙食而封侯,非徒曰美秩徽号、瑞圭华衮、蒙君之宠而已也,非徒曰洁粢丰盛、肥牲旨酒、享民之祠而已也。其劳在于国,其功加于民,则山河同其誓,日月同其休,是所谓垂名而不朽也。今郭山祠是已。其姓郭,幼名忠福,其爵侯,其庙威镇,其谥忠应孚惠。呈灵于五季,显迹于国初,庙额锡于绍兴之间,爵号增于庆元之始。迨今二百年间,国家宠渥有加而无已,井邑香火相传而不替,是岂无所自而然哉?生而英异,化而神灵,上则为国保障,佐时太平,下则为民休庇,相世荣达,禦灾孚佑,福善祸淫,消水旱之灾,屏盗贼之患,利国安民周且悉,悠且久,所谓聪明正直者也。则侯尔封,庙尔食,壮尔庙宇,永尔祭祀,咸曰宜哉。昔初立庙,凡百草创,未免隘陋,乾道间邑尉陈君大方等从而广之,恢其隘,侈其陋。抚干陈公君说为之记,凡士之输财助力者备记其姓名,侯之呈灵显迹者详述其始终。自是乡邑之祈于侯者,皆有稽焉。历岁既久,祈祷益众,侯德所庇,乡人富繁,文物殷盛,已非昔比。士庶佥议以称侯之德,又从而增广其所未备者。岁在癸未,乡之彦倡始其谋,乡之士协力以赞,有财不怯其费,有力不惮其劳,有木有石皆争输之。鼎新庙宇,翼以两廊,后立寝殿,可以燕息,前辟门庭,可以趋跄。由阶而升,八十有二层,巍其高也,焕其丽也。成之日,判簿戴公梦申作歌落之,曰:「粲荔丹兮蕉黄,奠桂酒兮椒浆。俨冕黻兮辉煌,参鸾鹤兮翱翔。犦牲荐兮荤香,鸡卜陈兮岁穰。驱百疫兮导千祥,蝗螟销兮蛇虺藏。明纶巾兮天泽滂,徽名舄奕兮日月齐光。我民报祀兮永不忘」。神人相和如此。其庙背负文章,面挹高盖,龟山育浆耸于左,魁缠天柱耸于右,水环而山秀,地灵而人杰,携牲酒以受釐,喧管弦而召和,四时不断也。自是侯之封号日增,而里之人民日殷日富,日相继而显达。夫昌时一夕假寐于馆,有神相访,出一篇示予,予受而观之,乃侯之履历也。晨兴,有人来自郭山,以奉侯之意命予为记,乃以梦中语援笔而书之。宋宝庆二年九月朔癸丑(《郭山庙志》卷六,光绪刻本。)。
狮子庵记(宝庆三年) 南宋 · 王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三、《罗浮志》卷八、《罗浮山志全编》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一九○、乾隆《博罗县志》卷一三
罗浮名山,学道者萃焉,曰寺,曰观,僧道分处。庭宇精严,物景幽绝,然犹涉人世之事,其有人迹不到之地,缔草为庵,翛然物外,又不可以人间胜景同日语也。山中之庵何啻百馀,皆路入迂诘,势隐崟嵚,护以水石,环以花果,绹茅穴土,鲜洁无尘。飧菊茹芝,清澹有味,一到其间,名利之心释然矣。宦游岭表者皆以不到其山为耻。余丙戌冬携家而往游焉,宿留浃辰,灵迹胜地,无间夷险,皆得遍及。一日,访黄龙洞,登七星坛,举杯少憩于松阴之下。有道人神定者延入其庵,素壁茅檐,柴扉竹榻,池虽不甓而可以鉴。徒侣颇众,居有纪律。旁而睨之,岩洞幽邃,峰峦蜿蜒,背负九峰,路通云顶,面联七松,势逼斗魁。左右岩石,如翔如伏,如揖如顾,如楼阁栈道之势。花果随分,禽鸟自得,林影散而白日闲,风籁停而翠谷寂。人境俱胜,于诸庵为甲,俯视世俗,迥然隔绝而不相闻。余喟然曰:「朱门乌得有此乐哉」?顾问道人,是庵何名,道人曰:「此狮子洞也,因以名庵」。又问狮子名洞之故,道人举佛书所载狮子事以为对,余应之曰:「藏经所谓狮子王者,取其无畏也;狮子吼者,取其说法也;狮子主者,取其禅定也。人能无畏,能说法,能禅定,则胸中自有狮子,而何泥于洞,局于庵」?道人曰:「洞名狮子非洞,庵名狮子非庵。吾能内绝狐疑,外降魔障,盖身如狮子,有大神通,彼庵若洞皆自我主之,故以名焉」。余笑曰:「子能主是庵与洞,而为子之主者谁欤」?道人唯唯,似有所得,喜甚,命余为大书「狮子庵」三字以扁之。作是语已,辞而下山,适遇老者,仍诘其庵之所始与夫道人之所得,老者曰:「其地古号泉源洞天,是郑真人脩真之所。开禧甲子,神定从其师普通自曹溪来,驻锡于此,于今二十馀年矣。前此亦多欲为庵,而苦于无水。嘉定癸未,普通窍其地,得水于榻之侧,其味甘冷,视景泰之卓锡无异焉。由是结庵为脩行之所,今神定实董其众,以禅定为脩己之要,以参请为待人之道,以持戒为接物之方。诸方学道者多来参访,虽草庵而有丛林之风,真佛子之难可得也」。逾年,道人踵门求纪其立庵之意,乃摭其实而为之书,时宝庆丁亥结夏日记。
指掌图赞 南宋 · 王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三、《罗浮志》卷九、《罗浮山志全编》卷一四、《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一九○、乾隆《博罗县志》卷一三
罗浮二山,绵亘高远,峰峦岩洞,在在灵迹,不可遍历。余慕其境,尝往游焉,浃日登眺,百未一及。归来深以不到不识为恨。冲虚邹道士书而为图,名以《指掌》,自记之,袖来出示。一览之馀,山之胜槩,靡不遍识。噫,须弥虽大,芥子可纳;罗浮虽广,尺纸可图。即图而观,方寸自有罗浮矣。为之赞曰:
山之高不知其几千丈,一睹是图,如指诸掌。山之大不知其几百里,自图一睹,如掌可指。谁谓图小,其大何如?罗山浮山,具载无馀,何必登高,观图足矣。可以远世俗之尘虑,可以趣神仙之要旨。葛稚川何人哉,为之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