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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振龙南宋
汉边郡名将孰优如何论 南宋 · 洪振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二、《论学绳尺》卷六
论曰:考论将臣之事业,而能以威望服乎人者,此足以为难矣。
夫师出以律,古之道也,今有人焉,坦然自脱于规矩准绳之外,而一以简易为规模,军旅之事,固未见其精且密也,然声实素著于平时,威德久孚于众听,不勤教诏,而士卒乐为之用,使敌国望其巍巍而不敢犯,此其人品,岂可与兢兢保守尺寸者同日语哉!
盖豪杰之士,不可以尺度拘,而纤悉冗琐,必非慷慨功名之将。
果使敌贰其威,士携其令,则虽纪律设而号召严,亦无补于事耳!
程不识之视李广,其才品优劣可知也。
文书行伍,以广方之固不足,至其隆威重望,行乎匈奴,士卒之间,则非不识之所知也。
班孟坚以二子皆边郡名将,愚谓以名称者,威望之谓也,李广为近之。
汉边郡名将孰优,请于此而寘其辨。
且名将之士何如哉?
吴起之在西河,而敌国不敢加兵;
李牧之守雁门,而匈奴不敢犯塞。
此名将之事业也。
世固有豪杰之士,名塞宇宙,威愕奸雄,而不能钱谷簿书者矣,未有谆谆自守,而能脱略边幅,以事度外之功名者也。
今夫御三军之众,朝聚而告之曰:「厉乃戈,植乃矛,备乃车马」;
暮申而令之曰:「行而营垒,治而簿书,声而刁斗」。
而又人人而阅之,旦旦而视之,非不勤也,然能使敌国不可犯,而不能使敌国不敢犯,能使三军无扬干乱行之诛,而不能使三军有投醪挟纩之气。
平时威望,不足以先慑敌人之心,待其有所悔而动也,然后恃吾行阵部伍以禦之,一胜一负,安能保其所不殆哉!
或者之论则曰:「行阵,军行之纪纲;
簿书,军政之要领。
不识而不能,犹不失为持重;
广而无成,则一败涂地矣」。
然此特为学者言也。
愚之所论者,二子人品之优劣。
且自或者之说而观之,行无部曲,诚不如营阵严整者之有纪也;
人人自便,诚不如虏不得犯者之为无虞也;
府无文书,夜不设卫,诚不如击刁斗、治军政者之为详且谨也。
匈奴不畏不识而畏广,士大夫不归不识而归广,孰优孰劣,可以鉴矣。
广亦安能使人畏服之如是哉?
大抵媮色婉容,不待谈笑而意自亲;
齐明盛服,不待揖逊而威自重;
老成宿将,不待号令而人自服。
广自结发以战于匈奴历事三世,驱驰七郡,威名著于夷狄久矣。
赐饮食必分麾下,而且宽缓不苛,以诚待士,则士之乐为用者,以此也。
不识之军,烦扰而多端,兵机谓何?
乃治军簿,夜以达旦,何疲苦之如是也!
宋襄公不鼓不成列,适以取败;
而阵出背水者,乃反胜焉。
诸葛亮罚二十以上必亲,终以自惫;
而不学兵法者,足以立一世之名。
豪杰之功,不在于簿书行阵之末也。
或者又以雁门之俘获,东道之失败,为广之病。
不知名誉在我,成败在天。
武帝疑其数奇而靳之精兵,卫青忌其成功而徙之远遁,广亦不能自奋矣。
使程不识而当广之事,不知能为广之所为否乎?
君子观广之守右北平也,匈奴避之,至数岁不入界,其小试之效,已如此,使得自将一军以当单于,则其功当不在卫、霍之下矣。
然则广可以为古之名将乎?
曰:谓汉将则可,谓古名将则未也。
何者?
广能有其名而不能全其名,能为天子治边而不能自治。
使其威望已著,养晦待时,则勋名事业,庶几与古方焉。
奈何狃于少年战斗之习,数与虏确,以败其名,犹不得如程不识之碌碌。
吁,亦足惜也!
然则后世忧边之君,得有才如李广者,当爱护而用之,毋使冒危涉险,以轻试其勇,斯可矣。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