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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炜南宋 1106 — 1156
南宋 · 杨炜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廿年作伴似相知,积霰层冰花满枝。
何事一朝攀折尽,暗香疏影系人思清董沛《甬上宋元诗略》卷四引《三补耆旧诗》)
李光绍兴九年正月十四日 南宋 · 杨炜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五、《宋史翼》卷一一
绍兴九年正月十四日,具位某谨再拜,献书参政丈阁下:某自束发成人接士大夫,已知称阁下为令于平江,能抗朱勔而去官;
继登御史,则又触权臣而得罪。
某虽碌碌庸众,浮沉里巷,然而亦已钦慕。
阁下信刚决君子人也。
晚得与诸郎游,卒又登门获侍巾履,误辱存瞩甚厚。
退虽感激,及进观阁下之所履,不无稍异于昔时,某前日钦慕之诚亦稍解体,而不能无疑也。
非诬阁下也,盖阁下自起废进用,再登八座,七为郡守,仕宦至此,亦非不可有为之地。
及按其实迹,以较阁下之晚节,似觉从前挺特不群之风少衰,徒有傲岸虚骄之气雄压聋俗而已。
非独某不能不疑,举天下有识者莫不皆疑之。
然尚以谓阁下为侍从不得专造,居朝廷不甚久,上下方安于积薪未燃,虽阁下独欲有所建明,世必以为不祥,天子亦未必见信,当且泯默尸位,必将有待而发尔。
属者黠虏遽求讲和,遣诏谕使,至以甘言诱我,以无礼臣我,以盟誓制我,以重币穷我,举国諠哗,议论不一,上贻当宁之忧,下疑四海之听,人情汹汹,弥时不定。
遽闻阁下奉召造朝,天下之人与夫贤士大夫欣欣然,皆颂阁下曰:「泰发至,则事当有所折衷矣」。
尚妄意阁下靖康之朝挺挺之节固在,履此危机,正昔所谓有待而发者,庶几能为圣主开陈存亡利害之势,维持善后之策,尽识虏诈,洞悟天听,断此国论。
不数日阁下既至,遽复合为一党,寂然无声。
有识者谓阁下非不知利害之晓然,所以然者,卖谄取执政尔。
已而果然。
呜呼,利禄之移人一至是耶!
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盖礼义立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
匹夫若是,犹不足以成人,为国家大臣而无所不为,无所不取,则朝廷安危之计从可知矣。
阁下平昔自谓高明卓立,何为至此遂不知人间有廉耻事乎?
某窃意阁下殆将文其过也:「柰何圣主重以怀念母兄之切至,亟于梓宫之速还,帝意坚决,不容有阙字」。
以此欺天下尔,斯民未可欺也。
今朝廷岂少阁下哉!
阁下若以死争之,不得其职而去,是亦以道事君之大效也。
某闻忠孝从义,而不从君父,阁下岂不知帝王之孝与臣民不同?
匹夫立于乡党,士大夫立于缙绅,则固当谨信行,修末节,饰礼文,以求区区之誉,为扬名立身之基。
帝王之孝唯安宗,固社稷,使祖宗之业万世不坠,其为孝固甚大而不可企及。
其或不然,乃下同于匹夫,拘拘于礼之末节,事几一去,九庙四海且不可保,况其他乎?
不尔,汉高祖终不屈楚,忍发分羹之语,乃遂当为万世大不孝之罪人。
又况黠虏之诈,屡讲无信之和,效验明著,如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可掩也。
覆车不远,参政丈岂不洞知之?
且自宣和以来,先帝始与此虏为海上之盟,彼固首倡夹攻之约;
辽虏既灭,固尝割燕、蓟九州以啖我矣。
沙塞万里,空空数十城,曾不得一缕之赋,卒竭中原膏血以安之。
曾未三载,中国之储尽在九州(燕、涿、易、檀、顺、景、蓟,又山后武、宿二州。),黠虏知我之敝于燕、蓟有积年矣,卒假虎翼一奋,并京国而取之。
阁下岂不见前日之割我燕、蓟,初不得阙而托迹耶?
今夫钓者必以饵,钓不以饵,不得鱼也。
始虏欲钓中原,前以燕、蓟为大饵。
我既不悟其机,而贪其饵,既一钓而举之矣。
自靖康国破,主上南狩,无厌之虏既袭广陵,又侵吴越,其意固宜重有所在也。
虽蹂践残戮,血流川野,其酷莫此甚。
所幸神灵庇护,社稷有主,其利害固万万于靖康之后。
不然,虏之欲和也已讲于前日,我必推诚待之,不复退避,尚何约至今日哉!
自是虽岁岁连兵淮甸,而天其或者将俾我以中兴,诸将激扬,无曩日奔溃之风,而胡马屡北,国势亦似稍张,自此固当尝胆思耻,且示以大帛之冠,何事不可为哉!
比年已来,黠虏知我不可以兵取也,又恐我国势或至于遂强也,及发于数岁阙汲汲然万里遣使见招于太上之丧,以探朝廷意,谓我若遣使而有请,则倡为之和,空我国家,困我之师,欲异日一举以取之尔。
今来果入其计,安得此虏不欣欣然?
一岁再使,许还地而来和也,阁下岂不悟此贼计耶?
今将举前策,复割中原,为一大饵以钓江南
且向欲竭中原,举天下实一燕、蓟,犹不三年而遂敝;
况今欲竭江南偏僻一方,求实中原,其敝将立见,不数月,彼遂安坐受吾烬矣。
阁下亦又不悟此贼自长驱中国,所过诛掠劫虏,无不空之郡邑也。
况今以久陷中原,一旦弃之而去,固当埽地尽矣。
不过留数空城,老弱病疾沟壑之馀,贻我以大累。
想见系虏之后,父哭其子,妻哭其夫,冤号之声痛彻天地,岂易举目属耳也哉!
今诸公乃佥谓不求而自得,欲欺主上以太平者,尽谓天下无人乎?
唯其不求而自得,此所以为虏之计也。
伏读赦文,所复州县减免租赋三年,蠲放差徭五年,兵官各令按月支给衣粮请给,或加犒设,或令存恤。
不知空空之地,孱老孤寡,既不可赋税,按月所支,一切调度何从出乎?
诸公殆将举所谓燕山免夫钱复行之乎?
不特此尔,将见数月之后,众使还来,纷纷归报,且曰虏使当供,陵寝当修,宗庙当葺,官府当治,城郭当筑,库藏当实,老幼当赈。
百役纷然,将猬毛而起,不知东南数十州所有几何?
频年以来,换度牒,鬻官爵,出卖户帖,预借和买,头会箕敛,衰世掊尅之法略已尽行,剥肤椎髓,无所不至,膏血无馀,不知何从出乎?
加之虏使自此势须结辙而来,数以重币困我,供奉礼物动计百万,再三往复,倾国谒囊不能支矣。
阁下曷不令板曹司询帑藏之有无,可指掌见矣。
今日已有三空之讥,异时那能以有限之财,充无厌之虏?
是以江海实漏卮尔。
日者乃始揭榜都城,有曰「虏人并无需求」,某所不识也。
诸公蒙蔽天听,是何异掩耳窃钟也哉!
傥或梓宫可还,真伪未辨,如为所欺,彼且恃为大恩,百索累至,决不可继,又且数至,四方之费,恐未能给。
阁下若不早悟,断以独见,开悟圣听,旬岁之閒,拱手无策,行见江南无宁宇矣,尚何有于中原哉!
参政又岂不知中原乃吾之版图,我之国威稍振,自可一举而复,又何不少有忍于须臾,徒托重币急求市之,以取后祸?
彼或稍拂虏意,转足而复至,则其失犹前日也。
国力屈矣,阁下不可以不早虑之也。
不然,或使渊圣銮辂而果遂南归,由辱留之久,险阻备尝,尽识虏诈,力发奸谋,洞然观火,晓示主上,则阁下诸公误国之罪将无所逃。
一旦败露,头颈堕地,愿为豚豕,岂可得矣?
为阁下计,宜略明此,翻然改悟,早建善后之策,历告吾君,尚可及也。
又况自古连和结好,讲邻国之欢,以求偃兵息民者固多有之,试数其一二。
论敌国之势,惟我大而彼小则可和,我强而彼弱则可和,我盛而彼衰则可和。
不然,我大而彼亦大,我强而彼亦强,我盛而彼亦盛,皆可和也。
何则?
盖我大我强我盛,而彼以小以衰以弱请和于我,则权在我,我安得而不受?
既受之矣,彼或败盟,或有可取之形,或有可乘之机,顾不妨我徐举而覆灭之。
盖我全制其权,擒纵在我也,如此岂不悦其和哉!
设或不请和于我,尚当求之,何敢拒也?
至于大小强弱皆如是而和,则其势各不相吞噬也。
故一讲和,则可以彼此皆奠枕而长存。
如不得已,交隙而用兵,又胜负未可知也。
如此而和,则和在彼,此皆可和之势也。
若乃我小而彼大,我弱而彼强,我衰而彼盛,乃欲请和,以幸旦暮之存,彼固不可知也。
盖和全在彼,擒纵在彼,彼何惮而拒我哉!
如是则利害晓然,尚或讲和于彼,则是速灭而已矣。
西汉之与匈奴,本朝之与辽虏,和也皆以安强盛大相若也,相与之和,盖和在彼此。
匈奴犹为汉患,辽虏数惊边鄙,正犹禽兽豺狼不可以信义结也。
虽然,曾不至以为大患者,以其皆可以相制服也。
及观六国之与秦和也,秦未尝不欲和也,秦欲用兵而自若也,卒之一朝乘机,遂一举而灭六国,此以小和大之明验也。
石晋之与契丹和也,契丹未尝不与之和,既和矣,契丹倨嫚自若也,终之一旦豺狼易心,耶律德光一举而灭晋,此亦弱和强之明验也。
不必更求远證,我太祖太宗之肇造也,其割据诸国,亦尝告和于本朝矣,未尝不纳之和也。
及其机可乘,则命将出师,破而灭之,如取诸掌耳,曾何害于和哉!
此亦衰世之明验也,可不鉴哉!
可不戒哉!
则今日之和,诸公不过谓梓宫可还,中原可复,不暇他虑耳。
曾不思不测之虏,今甚大矣,甚强矣,甚盛矣,积岁累时,方以有心于此哉?
我鄙我图,必万计以规万全。
一旦当连兵未解,忽若风雨退散,鬼神潜藏,欲还地而修和于吾,我固当思曰:「彼何为而畏我怜我爱我,而遽和我哉」?
顾此贼计之见啖,亦晓然矣。
不知阁下明智独步当世,何为独不悟此?
柰何今之市井愚夫愚妇皆能知此虏之计,若阁下果独不知之,是不智也;
傥阁下知其不可和,徒媚宰相取尊官,遂噤默而不以告吾君,是不忠也。
为大臣而不智不忠,果可以安国家、利社稷乎?
况今圣主以孤孑之身,独立于上,基本单寡,隤废而易拔,其危又万万于靖康,又岂堪复当此不测之虏乎?
何阁下为御史则能言人之是非,今为执政遂不知其非耶?
安有身为大臣,坐视君上贬屈尊称,臣于丑虏,恬不为恤?
诸公世事儒业,号为知书,此岂平昔所学于圣贤致君之事业哉!
今天子以祖宗之天下,承祖宗之大统,因臣民之爱戴,建大号,即帝位,于今十有三年矣,天地社稷宗庙神灵实式临之,今无故遽为番犬傲弄,而一旦贬屈于是耶?
阁下勿谓目前灭裂支梧,可以欺天下,数月虏使复至,前事固在,今不改为,自兹将见朝廷戎诏不暇矣。
此事于古无有,唯唐高祖之初未得天下,始尝臣事丑虏,以图大事。
石晋契丹以建国,遂有此厚礼,然其终亦遂为所灭。
其后则国家肇造之初,南唐李煜尝规模自贬尊称,降损省府,取媚本朝,以乞须臾之命,然卒亦无效。
此盖强弱盛衰之理使然,固不可以取媚存也。
今国家兵籍非不甚众,诸将非不有人,但当谨谋谟于帷幄,收虏币以赏战士,期之岁月,何患中原之不复,梓宫之不还,太后、渊圣之不归?
诸公能早暮以思致君尧舜,乃不念之,而日求臣事于丑虏,欲诛民之膏血以充虏币,而不知愧,岂不哀哉!
若此数事,以平日观之,宜非望于阁下所肯为也。
设若主上睿谋独断,未悟虏机,阁下宜思天下所以责望于己,固当身先百辟,抗议廷诤,虽鼎镬在前,当无顾避。
此诚越国之男子也,扬名夷狄,功显圣朝,非阁下而谁?
况天子仁圣,容受直谏,礼貌大臣,阁下虽犯颜撄鳞,甚不过夺职宫祠而已。
此而不为,是阁下惜濡足之故,而不救天下之溺。
不止姑谩一言而已,又扬誉欺天下曰:「前日非我力争,安得杀礼遽至于是」?
某虽至愚,犹不之信,况有识之士哉!
褚遂良高宗武昭仪,卒至还笏殿陛,乞骸骨归田里,将甘心贬死,若此斯可谓大臣矣。
赵中令太祖皇帝,尝为一事择官,中令列二臣姓名进,太祖不肯用;
他日又问,复进而不用;
如是三,复问,而中令卒不易前人。
太祖怒甚,裂其奏掷置殿陛下。
中令不动,󲦤笏带间,徐拾碎纸,袖归中书
他日又问,复以碎纸补缀以进。
太祖大悟,终用二臣。
某窃谓官二臣,此朝廷至细事也,而赵中令犹确然,终不夺于太祖之盛怒而卒用之。
大臣事君,不当如是耶?
况今日事实系宗社存亡,阁下忍轻于诡随乎?
事已急矣,今诸公偃蹇自为得计,昂然百僚之表,施面目于通衢,出入称参政以耀聋俗,此何为耶?
向使他人居阁下之位,为阁下之为,阁下适在远外,五松闲澹而视之,岂不笑绝冠缨也哉!
阁下平日之志自许如何?
今一旦昏于利禄,门生故吏往往又从而谄谀阁下为伊尹、周公之才,某窃恐阁下必不自知其非,犹以谓目前之虚誉可以袭而取也,不知今天下之人已极日讪笑阁下平生之伪矣。
某独不忍退而非诋阁下,辄以所闻告之左右。
傥阁下不此之恤,将使后世书之史册曰「此卖谄宰相以取执政者」,阁下能堪之乎?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阁下自为谋可也。
《春秋》之法责备贤者,某区区之心,犹冀阁下尚能改悟,力解社稷之祸,挈而置之安存。
不然,不得其职,自可引身而去矣,岂可与卖国之奸谀甘心低头,共槽枥而食耶?
以阁下曩时挺挺之节,必非护前而不悟者,某所以未敢遽绳阁下以贤者之责也。
丞相秦公方且含垢忍耻,不避天下之讥骂,力专误国之谋,倾心黠虏,犹卢杞以百口保朱泚李林甫以忠诚称禄山,非某疏逖之言能入也。
参政孙公,某之舅子,平生龌龊谨畏,天下初不以此责之。
今日可任《春秋》之责,唯阁下耳。
今公论藉藉,又谓阁下乃丞相之门生,顾以私恩不敢违,其果然乎?
某闻大臣事君,当知有社稷,而不知有其身;
知有君上,而不知有私门可也。
参政如不为私恩,请亟破误国之谋,尽发黠虏之诈,历告吾君,罢绝使命,收还金币,正天子之尊号,薄黠虏之聘礼,饬诸将之兵备,扬问罪之先声,传檄中原,各保境土,人自为战,以待王师,一切改辙而图之。
然阁下姑欲爱惜名位,随群而入,逐队而趋,亦以谓虏必可信,和必可讲,礼币可供,百索可从,自今以往,不加赋而用度自足,皆有以为善后之计,而某乃州县细吏,敢将狂瞽之说,荧惑视听,则请直以此书上之天子,置于典宪,某所不辞。
愤激之次,方寸乱矣,引笔行墨,不觉言多,惟阁下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