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者健卒从海上走报，元人张宏范拥重兵自潮阳分军南北，袭击主上于崖山，我师竭力拒载，四面受敌，势不能支。二月初六日，陆丞相负上同溺海中，后宫、诸臣皆从。今浮尸蔽海，潮水不流，吁嗟乎，天地古今之变，未有至此极者！某闻言酸心绝气，不觉怃然仆地，恨不手刃强敌，饮其血而啖其肉，以泄臣子之愤耳。今民间传上在占城，真否未卜。第闻古人有一成一旅而兴师者，矧今天潢宏派，多布中外，谋臣义士，尚伏草茅。或者天地有知，必不忍以帝王万世之统没于旦夕，祖宗有灵，必不忍以中州亿万姓之命陷于腥膻。某虽先解兵权，义不俱生，即欲陨残喘于沟中，弃同蝼蚁，孰若奋一击于博浪，雪耻前王。呜呼！满腹之刚肠何伸，六尺之遗孤安在？倒其首而加之足，兽不甘心；服左衽而言侏儒，谁肯屈膝？誓致匪躬之节，必有向应之风。某已纠率义兵，期赴麾下，共效死力，唯便早图。

某自少筮仕，略效微劳，谬典兵权，待罪岭表，自谓一方宁谧，可宽主上南顾之忧。乃动遇牴牾，厥位不终，天蹙宋禄，屋我皇社，某时饮恨滔天，五内糜溃，欲阖门自焚而不可得。因闻谣传上尚在占城，窃欲从倡义后，再整江山。奈兵粮不继，势寡失援，卒为敌人败，淹淹靡骨，岂肯复偷生腼颜当世哉！第念足下晦处建阳，文丞相亦尚在，故间关忍死，冀图后功。今数载于兹，文君就馘，而足下亦在老山中，四顾山河，洒泪难遍。兴言及之，他日何面见夫差于地下乎！迩者闻元人徵足下甚急，不佞亦与荐剡，足下将为田横客，豫让哭，抑终有蹈海之逃乎？一死生，齐顺逆，足下筹之熟矣。某蒙昧寡识，独恨不能随崖山之陨，苟全今日，负罪前王。所赖知某者唯足下，而知足下者亦惟某也。嗟嗟！舍生取义，千古纲常，昔程婴、公孙杵臼皆赵氏门下客，一死于十五年之前，一死于十五年之后，万世皆不失为赵氏忠臣，某今与足下特未知死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