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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贤南宋
上劾贾似道 南宋 · 杜士贤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三、《金华徵献略》卷二、《南宋文范外编》卷二、康熙《金华府志》卷二九
臣庠序书生,蒙被教育,目击时艰,情激愚懦,出位言事,陛下容之久矣。
臣曩者尝言丁大全误国欺君之罪,陛下即与见之施行。
今有罪浮于丁大全者,固宜上激天变。
彗出柳宿,明诏赐颁,俾大小之臣悉意陈言,是又臣得以尽言之秋也。
臣伏读明诏,有曰「朝政或阙遗欤?
吏治或湮郁欤?
民生或寡遂欤?
狱讼或繁冤欤?
贪暴或肆毒欤」?
臣有以仰见陛下敬畏天戒、勤恤民隐、博采人言,此成汤六事自责之旨也,此宣王云汉遇灾而惧之之心也,此宋公一言,荧或退舍之几也。
变不虚生,缘政而起。
陛下知致此星变者五事,而不知致此五事之弊者贾似道也。
似道虽曰戚畹琐姻,其实市井浮薄。
冒领方面,侥倖成功,归相五年,欺天罔上,骄恣日甚,措置乖疏,其背理伤道,不可悉数。
如明诏五事,臣姑得以历言其罪,陛下试垂听焉。
朝廷之政,总之者大臣也。
陛下以今日之朝政为何如哉?
兵者国之爪牙,而老弱不与沙汰;
财者国之命脉,而折阅不与称提;
人材者国之元气,而召者未必至,至者未必用。
此皆国之大政,大臣之所当留意者。
不此之图,乃纤悉细故,与民争利,以都司之职而操驵侩之权,以专使之遣而夺商贾之利,百姓相与蹙额,识者为之寒心。
似道方且誇诵功能,粉饰时事,人之可欺,天可欺乎?
是则彗星之变,似道实有以致之也。
群吏之治,任之者大臣也。
陛下以今日之吏治为何如哉?
县宰膺百里之寄,谁为中牟
郡守当千里之责,谁为渤海守?
监司握一道之权,谁为福星之子骏?
此其远而在外者,固不免于物议。
举凡缙绅之间,犹多不满人意者。
给舍职在封驳,自有以言限田去者,今则类以奉承为能。
台谏职在弹劾,自有以言阉宦去者,今则类以缄默为尚。
卿大夫有言戚里、言大臣者,莫不相继斥去,今则气习阘葺,师帅成风,居都曹者一意于逢迎,掌成均者例务于钳制,持从橐者惟巧于阿附。
吏治废弛,伊谁之咎!
是则彗星之变,似道实有以致之也。
民生邦本之所系,既困于庚子之饥,又困于丁未之旱,又困于己未庚申之兵,民不聊生,莫甚此时,劳来安集,犹恐弗既,讵忍于凋瘵之后,而行病民之政乎!
限买民田,图免和籴,欲公私之两便也。
始之和买,给告牒而穷其价,民之怨已深,继之换易,取膏腴而抑其直,民之怨滋甚。
管庄者利赢馀而多取斛面,承佃者惧虐取而不免窜身。
分司创置,吏卒旁午,并缘为奸,鸡犬不宁,不惟鬻田者被其害,佃田者被其扰,虽与公田了无相关者,亦不得以宁居,民怨至此而极。
窃恐一二年后,上户为中户,中户为下户,下户胥而为盗贼。
公田贻害,甚于和籴!
民生之寡遂若此,彗星之所以示变者,非似道有以致之乎!
狱讼,民命之所关。
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非有大不得已者,谁忍置身于狱讼之庭!
今之典狱者贸易是非,颠倒曲直,挥通神之资,则生可致杀,挟炙手之势,则死可致生。
录囚有使,视谳三上者同一仁恤。
吏奸叵测,先时而决者有之,易地而藏者有之,倖恩而原者有之。
州县有不可伸之冤则诉之监司监司有不可伸之冤则诉之台省,祖宗之法,正欲使天下无冤民也。
似道乃建议不许翻诉、改送,诡造白劄,欺轧平民。
狱讼之繁冤若此,彗星之所以致变者,非似道有以致之乎!
贪暴生灵之巨蠹,似道实贪暴之尤者也。
一种恶类,盘错中外,非其博徒,则其狎友。
或以奇巧而结交,或以货宝而媒进。
姻娅小子,滥典辅畿,溪壑无厌,罗织肆行,遂激常山之纷扰;
昏庸老饕,司牧广郡,囊橐自丰,掊克不恤,遂致容寇之鸱张。
不特此也,名藩巨郡,贪暴实繁,苞苴夤缘,终身不改,民之忿怨,何止衢容,其不相延而起者几希。
迩者举行家法,戒贪有诏,而贪暴曾不少戢,诚以似道乃贪暴之根。
此根不除,虽日下诏旨,月颁国法,亦无益也。
贪暴之肆毒若此,彗星之所以示变者,非似道有以致之乎!
古者三公,职在燮理,牛喘,末节也,而丙吉犹虑阴阳之舛,矧彗星如是之昭灼乎!
比者嘉禾枯木之瑞,似道哆然表贺,陛下尝赓歌以赐似道
不知今日之星变,似道果何辞以谢陛下,陛下亦盍以五事责之似道可也。
臣拜观国史,元丰三年有彗星之变,诏求直言。
王安礼上疏曰:「大臣不察主上惠养元元意,用力殚于沟瘠,取利究于园夫,殆有以召天变者」。
上嘉叹之。
宰相王圭必欲条奏所以,上怒曰:「大臣当宣导下情,不应阻格人言,以壅蔽人主」。
臣伏读至此,未常不嘉安礼之能直言,而美神宗之能受直言也。
臣陈言未必如安礼,而陛下明诏责躬,实神宗家法也。
然知之非难,行之惟难。
臣欲乞陛下时发睿断,黜退似道,明正典刑,诸所缪戾,悉与改正,以谢天下,以回天意,五日之内,彗星不灭,则臣甘受瞽圣欺天之罪。
否则,弊政不除,妖星不去,除旧布新,天意或者有在此时,虽食似道之肉,亦无救也,臣直为此凛凛也。
臣下情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按:《金华文徵》卷一四,明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