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道德性命如何论 南宋 · 徐炎发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六四、《论学绳尺》卷九
论曰:一初赋受之天,万里会归之地也。夫大化之生生不穷,天命之流行不已,人受之而为性者也。一性之中,万理森具。大端全体,即所谓仁。及其发见于事物之间,莫不有一定当然之则,是则有义存焉。合也而非离也,浑也而非散也。人惟有此理而不能蹈此理之实,知此理而不能得此理之真,于是合者离,浑者散,而一初之天始非我有矣。吁,此孟轲氏所以不能已其言于战国也!七篇仁义,未尝不兼而言之。仁义性也,天之所以命我者也。其蹈乎此则为道,其得乎此则为德。会而归之,道德一仁义也,仁义一性也,性一命也,特人自昧之耳。故曰:一初赋受之天,万理会归之地也。仁义道德性命如何?此赵岐所以序于《孟子》之篇首,请原其初。盖自天以阴阳五行,絪絪缊缊,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是之谓命。于是人各得其所赋之理而为性。性者何?仁义是也。函万善,具众理,全得天地生物之心,而仁之体所以立。及其见之万事,如方维上下,定位不易,而义之用所以行。此其初所以予我以此理也,此我之所以受此理于其初也,二者匪相间也。虽然立人之道,《大易》未尝不言于仁义之先。去仁义而言道德,此韩子所以遏异端之流也。盖道德非仁义外物也,能行此理于践履之间,即道也。能得此理于心领意会之顷,即德也。天降衷于下民,若有常性,克绥厥猷。衷即性也,而所以降于我者命也,有此衷则亦必有此猷矣。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彝即性也,而所以秉于我者命也,有是彝则亦必有是懿矣。会而归之,千流万派一源也,千条万枝一本也。仁义非精也,道德非粗也,是不过一天命之性而已矣。奈之何世之昧者常总总也。况战国之人心乎!孟子道性善,斯言一发,所以为千万世理学之根源,天理人心之准的,天下始知所向矣。至于谓性谓命之说,亦缕缕言之非赘也。性命之理,一日不明于天下,其所以陷溺其良心也必矣。自性命之理一明,而仁义之言昭昭然于天下也。恻隐,仁之端也;羞恶,义之端也。此端也,何从而来哉?性所有也,即天之所赋也。事亲,仁之实也;从兄,义之实也。此实也,何自而有哉?性所根也,即天之所赋也。一初之天,纯粹至善,孰非此仁,孰非此义。然知其为恻隐羞恶,而不能实践其恻隐羞恶之端,知其为事亲从兄,而不能有得乎事亲从兄之实,则是率天下而路也,岂万理会归之地哉!故以德行仁,仁即此德也。配义与道,义即此道也。杨墨,道之祸也,吾距之,盖深惧夫茍可以祸吾道,即所以祸吾仁义也。乡愿,德之贼也,吾辨之,盖深虑夫一至于贼吾德,即所以贼吾仁义也。会万于一,仁义吾道德;散一于万,道德吾仁义。是皆天之命乎人,而人之所以为性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体者,性也。一会归之顷,则仁义也,道德也,皆性也。性即天之所命也。一初之天,其至矣乎!此孟子安得不拳拳为战国人心虑也?而赵岐其知之矣。虽然,性命之学难言也。荀之恶,习也,非言性也。扬之善恶混,气也,非言性也。愈之上下品,才也,非性也。性且不明,况于命乎。是无怪乎申、韩、黄、老之徒,窃吾仁义道德之似,哓哓然于天下后世也。嗟乎!夫子止言仁也,而轲则兼言义矣。夫子性不可闻也,命则罕言也。轲则反覆其辞而不少屈,轲岂好辩哉?为战国忧也,为道统计也,虽然不可以已也。向微轲之言,则是三子者,久矣其为天下道术裂矣乎。吁!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