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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
徽宗论女真决先败盟书宣和四年六月 宋 · 宋昭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三朝北盟会编》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七、《宋史纪事本末》卷五三、《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一○、《宋史翼》卷九
臣闻犬戎之性不可以信义结,去来无定,叛服不常,虽成周盛世,犹有猃狁之难,故自古禦戎未见上策。
汉唐以还,或盛或衰,乍叛乍服,其禦之之术,率非良策,皆不足为圣世道,故略而不论。
迄我有宋,寰区之内,靡不归顺,而景德中亦有澶渊之役。
真宗皇帝天威一震,贼势瓦解。
当是时,乘胜逐北,则腥膻之种无噍类矣。
真庙圣慈深厚,特以两国生灵为念,故推天地之量,贷蝼蚁之命,啖以厚利,与之议和,为天下后世万万年安全之计。
故虏人谨守盟誓,不敢南下而牧马者,诚以天地之洪恩不敢忘也。
自尔圣圣相承,明明继照,虽睿智神武尧仁汤德足以怀柔,然实亦恃此以为长城。
神宗皇帝熙、丰之间,锐意北伐,选将练卒,积谷理财,葺城郭,修器械,十九年间,仓廪实,府库充,貔貅之士无不一当百。
当是时,鼓噪而前,则自燕以北,其人皆俎上肉矣。
亦以河朔祖宗兴王之地,不忍骚动,安可快一时之忿,失百年之好?
故终莫之举也。
陛下即位以来,禦戎之术实得上策。
虏使之来,宴犒赐予,恩数曲尽,故怀德畏威,向风慕义,稽首称藩。
介胄之士,櫜弓偃息;
黔黎之民,鼓腹咏歌。
历观三代以来,倾心悦服,至诚面内,莫如今日,实太平希世之盛事也。
比者王黼、童贯,力引狂生李良嗣、董才之徒,妄兴边事,致烦宸虑,遣大臣,提重兵,久屯塞上,仓廪府库为之一空,官卒民兵死亡无数,前所奏陈,悉皆诞妄。
财用尚可复全,死者何由更生!
欺君罔上,蠹国害民,罪不容诛!
臣愿断此数人头以令天下,不唯慰安虏人之心,使明知陛下德意,无复猜忌,谨守盟好,庶几奸臣贼子欺君罔圣、妄兴边事、侥觊功赏者有所惩戒。
臣固知陛下圣慈,不忍诛戮臣下,然此数人不诛,则虏人猜忌之心未易可解。
臣愿陛下勿以驭贤臣之礼驭此奸贼,则不胜幸甚。
臣闻虏中频岁不登,斗米千钱,虽或请和,恐非本心,特出于不得已耳。
万一养锐数年,岁谷小稔,秋高马肥,士气稍振,复来侵扰,则干戈相寻,无时而已。
较其利害轻重,则奸臣数人之诛不足恤也。
又况李良嗣、董才皆彼中叛臣,心怀怨望,故附会边臣,撰造虚语,欲假中国之势,以复私雠耳。
实两朝之奸贼,岂复忠义之可望哉?
臣窃料议者谓「岁赐浩浣,虚蠹国用」,是不知祖宗建立榷场之本意也。
盖祖宗朝赐予之费,皆出于榷场,岁得之息,取之于虏而复以予虏,中国初无毫发损也。
比年以来榷场之法寖坏,遂耗内帑
臣愿遴选健吏,讲究榷场利害,使复如祖宗之时,则岁赐之物不足虑也。
或者又谓「九州中国之地,皆上饶膏腴之田,岁得甚厚」,是曾不虑屯戍守禦之备,战斗犒赏之费,岁几百万计耶!
贪其所得,既不足以偿所失,而又战斗死亡之士,横被屠戮之民几人也哉?
徒有辟国之虚名,而无补国之实利。
或者又谓「山后之民皆有思汉之心,咸欲归顺」,此尤诞妄之易见者。
不唯北虏为备日久,山后之民,往往徙居漠北。
又自唐末至于今数百年间,子孙无虑已易数世,今则尽为番种,岂复九州中国旧民哉?
皆由边臣用人无术,致探报者利于所得,恣为诞谩,帅臣庸暗,更加缘饰,妄议边事,侥觊功赏。
或者又谓「北虏比年以来为女真所困,侵城掠地,横亘千里,势以迫蹙,愿与女真合从,腹背攻射,则扑灭之易,甚于反掌」,是亦弗思之甚也。
灭一弱敌而与强虏为邻,恐非中国之福,徒为女真之利耳。
且北虏虽夷狄,然久渐圣化,粗知礼义,故百馀年间,谨守盟誓,不敢妄动者,知信义之不可渝也。
今女真性刚狠,善战斗,茹毛饮血,殆非人类比。
虏人以夷狄相攻,尚不能胜,傥与之邻,则将何术以禦之?
不过修盟誓以结邻国之外好而已。
本朝与北虏通好百有馀年,一旦败之,女真果能信其不渝乎?
异日女真决先败盟,为中国患必矣。
此理之必然,事之必至,虽使伊、周复生,不能易此议也。
臣又闻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
陛下以孝理天下,其忍忘列圣在天之灵乎?
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致河北之民于涂炭之中而使肝脑涂地乎?
臣窃谓凡今之人臣,不负陛下诹访之意,爱君忧国,论奏忠赤者间亦有之,其希意承旨,背公营私,苟求爵赏富贵者不可胜数。
遂使忠赤之臣志不得伸,言不见用。
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扼腕愤闷,犯颜逆鳞以蹈万死者,岂得已哉!
诚以国之大事,实系安危,下情壅遏,不得上达,今而不言,其如后患何?
譬犹人之一身,中气痞隔,阳不降,阴不升,则百脉不调,四体不充,久而不治,病在膏肓,虽有良医,不能愈也。
今疾幸在肤腠,是正宜投药石之时也。
臣愿为陛下出疆说谕虏人,云:「比因虏中亡失虏主,深虑扰攘之时疆陲不戒,奸人作过,边臣生事,故遣近臣使之防边。
果有群寇妄托北朝惊却边民,虽降处分不得杀戮,止牒北界紧行捕捉,切虑尚怀疑贰,妄兴兵马,务在谨守祖宗之盟,无失百年之好。
如女真侵削不已,力不能胜,则许求援于中国」。
报使复来,厚加恩礼,以释其疑。
使之外捍女真,内屏中国,则陛下奠枕,永无忧于北顾;
百姓安业,得尽力于南亩,实天下万万年无穷之利。
人谓夷狄相攻,中国之福,正谓是矣。
臣固知疏远微贱,辄以狂瞽,冒犯天威,难逃诛戮。
然臣闻忠臣徇义,志士徇名,故忠义发于内则鼎镬忘于外,爱君之心切则虑患之志深也。
况顽石五色,尚有补天之功;
愚夫千虑,岂无一得之长?
愿陛下勿以人废言,留神听察,则撮土之微,尚能增山岳不厌之高,爝火之光,尚可裨日月不照之明矣。
臣向任陕州灵宝知县日,因论列陕右钱法,蒙恩召对,面奉德音,欲除监司
旋致烦言,犹叨贰郡;
未到任间,复蒙圣恩除臣提举江南茶盐事;
以岁课增衍,又蒙特转一官。
臣每以未能仰报天地为恨,今者伏睹奸贼敢尔欺君,义当竭节,图报涓埃。
是敢越职,辄贡刍荛。
万一臣言可采,乞不降出,庶使天下皆知断自宸衷,不由人言,足以竦动神灵,激昂士类,北虏闻之,恩归陛下,则臣报上之心足矣。
倘或上误圣聪,置诸鼎镬,亦臣之所甘心也。
惟陛下择而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