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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君擢南宋
唐虞三代纯懿如何论 南宋 · 吴君擢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六、《论学绳尺》卷二
圣人之心可以言而见,不可以言而尽。
圣人何事于言哉?
道隐于无言而寄于无心者,圣人浑沦之天也。
然圣人之心,虽与天者游,而亦岂能忘情于斯世,则其见于辞令之间、君臣告语之际,始有不能以终隐者矣。
惟其不能以终隐也,故其精神心术之所形,始有可得而见者矣。
人见其粹而正者谓之纯,温而良者谓之懿,遂谓其隐然于心者,皆显而见之于言,抑岂知夫可见者言而不尽见者心!
纯懿之妙,又岂止于言也哉?
王通氏论汉制而有感于唐虞三代之纯懿,通可谓知圣人之言者矣,未必尽知圣人之心也。
唐虞三代纯懿如何,请申之。
圣人之心,何心哉?
无思无虑也,无将无迎也。
其纯而不杂、渊而且懿者常在也,其浑然之天,虽鬼神莫能窥也。
然而有心焉不能以无事也,感而遂通,则应生焉;
有君焉不可以无臣也,都俞吁咈,则言形焉。
噫!
是可以见其心矣,而未可以尽圣人也。
退藏于密者,圣人之分;
矢口成文者,圣人之馀。
为其馀而不及其分,圣人之心亦缺然矣。
吾观之书,其有以见二帝三王之心乎?
典谟之温润深纯,冠冕乎百世之上下,然观二典之寂寥简短,则知三谟已为辞费。
虽曰朝廷之上、君臣之间,不可以无言也,至如命官询谋、恤刑敷教等事,皆不能不衡于虑者,圣人岂能以不言而遂已乎?
然此特其粗者,其精微阃奥则不如是而遽止也。
执中一语,君臣更相授受,心与理涵,如印如券,其精神心术之妙尽在于是。
纯懿之真者固未尝散也,浑者固未尝漓也,迨夫《甘誓》之作,有扈氏之战,君臣至于敌体,或者已伤其夏德之衰。
若夫商周之誓诰,则真者散、浑者漓矣。
《多士》之训,迁都之举,反覆数四,若将曲防而预制之者。
兴言至此,未始不病其用心之劳,则知夫言之多者始为心之病,屈曲聱牙,大非纯懿之所形矣,况于唐虞三代而下者乎?
此王通氏所以慨思于古圣人纯懿之为也。
通其求圣人之言乎,抑亦求圣人之心乎?
若谓帝王之纯懿但止于典诰之间,则未为知圣人者。
其所以致不足于汉制者,曰政则茍简,岂若唐虞三代之纯懿乎?
呜呼,汉之不古若岂独政也哉!
彼徒知帝王之言而不知帝王之心故也。
胡不因其言而求其心乎?
天等语非纯乎?
其所以敬天者,则非止于历象授时之事也。
正德等辞非懿乎?
其所以为者,则非止于用休用威之时也。
曰平章百姓,曰敬敷五教,非帝治之懿者乎?
然帝治之所以懿者在道,则又不独在是也。
由后世而观,亦幸而有可證之言;
由汉制而论,则又未为尽知帝王之心。
何则?
辞令训诰者其粗也,而精神心术者其精也,维持控制者其浅也,而浑沦涵蓄者其深也。
汉之制毋亦于其粗而不于其精、于其浅而不于其深者乎!
贤良制策,犹可曰体古人敬贤之意,而石渠称制临决,则不过任己之见而抑臣下之言。
古人纯懿之妙,恐不从事于言语口舌间也。
虽然,三代而下,如汉制亦未可少,此王通续《书》之百篇所以跻之典诰之列,亦未为无见也。
通之言曰:「皇坟帝典,不得而识矣,不以三代之礼统天下,终危邦也。
如不得已,其两汉之制乎」!
夫以不得已云者,则固已知其非纯懿也,况于真者愈裂、浑者愈漓耶,吾于汉复何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