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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至道
仲尼思存前圣之业论 宋 · 余至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四、《论学绳尺》卷九
论曰:圣人无心于述作也,而道之所以绝续者天也,非圣人也。
圣人本心,初岂以区区述作诏天下后世哉?
天之未丧斯文也,圣人责也,圣人不能自已也。
前圣之所以相传者,至是绝矣而复续。
人则曰:「是书也,圣人殆有心焉」。
夫圣人以天者自处,以扶世教为己任,因史而经,岂求益于古圣人而为是述作也。
以道为书,非吾本心,而帝王之行事,借是以考信。
或者其天邪?
仲尼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同道也。
然其业待仲尼而存,人以为数圣人幸也。
愚则曰:前圣非亡也,仲尼非存也,《春秋》之作,仲尼所不得已,而谓之思者,仲尼有心乎哉!
吁!
可论矣。
班固志艺文曰:「仲尼思存前圣之业」。
是未知夫子之天者也。
呜呼!
尼山未祷,木铎未鸣,道谁寄邪?
曰:尧也舜也,禹也汤也,文武周公也。
然则是道也,历万世而无弊,而事业亦与之不泯,果有待吾仲尼耶?
曰:存矣未能,保其常存也。
然则圣人之作《春秋》,果有心乎?
王辙未东,王纲未弛,赏罚公,名位尊,天下未有笔削之《春秋》,而人心之《春秋》未尝无之。
五三圣人,相为前后。
其行事者在斯民之耳目,不必载之空言而后存也。
吁!
此正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天也。
仲尼之处斯时也,《春秋》不作,吾道自若,天下后世亦莫见继绝之功,奈何仲尼所遇之天,非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所遇之天也。
不知仲尼者曰:「仲尼之于《春秋》,以匹夫之微行天子之事,其殆有心焉」。
呜呼!
圣人之心,天也。
天生仲尼,上不君之为尧舜禹汤文武,下不臣之为周公,眇然而为万世仁义礼乐之宗主,《春秋》此时不作,何时而可作邪?
前圣之业此时而不存,何时而可存邪?
盖自世变日下,圣人不作,道统失其传而事业不见于天下后世。
大舜有苗之征,文武采薇之役,周公东征之师,此事业之见于征伐者也,今存乎否乎?
彼郑人伐卫,人伐杞,何为者乎?
我是以书之,以示征伐之道废。
夏禹涂山之朝,商汤景亳之命,周武孟津之会,事业之寓于礼乐者也,今存乎否乎?
彼齐会葵丘,盟河阳,何为者乎?
我是以书之,以见礼乐之道缺。
田赋以改法,税亩以益征,非前圣之规也,书之以存贡、助、彻之良制。
致夫人于大庙,跻僖公闵公之上,非前圣之典也,书之以存明人伦之大经。
初未尝述尧舜汤文武周公之事,而前数圣人之业自尔存,亦何所容其心哉!
向也纲常湮斁,今因《春秋》而明;
向也法度废坏,今赖《春秋》而立。
是道既绝而复续,是业既亡而复存,谓非圣人之功,可乎?
吁!
前数圣人之事业,因世变而存亡,而仲尼岂求以强存之邪!
始乎获麟,终乎获麟,一笔一削,天假手也,仲尼不与也。
道未坠地,岂非天乎?
异时未丧斯文之叹而归之天,于此益信仲尼之作《春秋》天也,非人也。
道统之绝续,非仲尼之本心也;
前圣之业,至于仲尼不得不存也。
班固之言,其有见于仲尼之功乎?
惜夫思而存之之说,是殆以有心论圣人者耳。
虽然,圣人非有心于《春秋》者也,抑亦有心于世道者邪?
何者?
舜之事业,莫大于四放之罚;
周公之事业,特见于管蔡之诛。
夫子匹夫也,其事业何所寓邪?
周室衰微,王纲解纽,天下不可一日无赏罚,不得已,假天子之权,见之于书人、书名之微。
举前圣之业,寄之于载籍之间,是则夫子之本心也。
使夫子果无心于世道,则乱臣贼子何为而惧乎?
然则前圣之业,至《春秋》而复存,而《春秋》之法所以常存者,庸非后圣维持之功乎!
故曰:前圣后圣,其揆一也。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