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殉节诗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王夫人者，顺天宛平人。锦衣卫指挥宗公某之女，永宁侯王公道化之介妇，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王公苍箓之妻，诰封一品夫人。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贼陷京城，夫人闻皇帝皇后已崩，立召其子肇桓、肇极及二媳马氏、巩氏，第二第四两女与男女幼孙六七人，同至后园井侧，向北哭拜，谕之曰：“吾王氏乃孝靖皇太后之外家，光宗、熹宗及今上皇帝皆所自出，吾君舅以亲封永宁侯，吾夫以荫官都督，于外戚中可谓极其贵盛矣。今者，皇帝、皇后惨罹大变，以身同殉庙社。吾家三朝启圣，两世蒙恩，肺附之私，谊同休戚。今者，阖门赴死，骨肉同沉，以报皇天后土，以殉皇家于恩义，方为不负。汝曹一一听我言。”皆拜而受命。夫人乃命肇极先送二媳、二女及诸男女幼孙悉入井，夫人乃同肇极入井，继而二婢亦入。有家人阉者四人闻知，疾入井，先引其孙炳文、第四女及肇极、巩氏以出，馀觅不见。贼汲水饮，水尽赤，使工淘之。其家人阉者应募，尽出诸尸井中，瘗之。四月晦，贼去。肇极匍匐改殓夫人及媳马氏、第二女，颜色如生，乃祔葬于玉泉山祖兆。肇极乞予诗表章，予为广徵同人，而先为五言古诗一篇以倡之，其辞曰：
呜呼岁甲申，皇朝婴大变。
天王死宗社，苦为诸侯先。
谁从烈后妃，厥有邦之媛。
君舅永宁侯，外戚称祥善。
夫人为介妇，早寡剺颜面。
攀髯大小臣，哀哀同白练。
夫人乃九渊，湘君相婉娈。
媳女牵衣裾，诸孙抱环瑱。
相从露井中，玉浆寒辗转。
血射惊鲋鱼，魂浮助龙战。
瓮敝触肌肤，泥深苦吞咽。
沉瓶激哀响，飞绠争幽牵。
波涛忽腾涌，吐色如红茜。
贼奴不敢饮，倾泻手长颤。
匍伏窥潜源，洞门如或见。
冉冉媵文鱼，翩翩翳羽扇。
玉甃发神光，笑口流如电。
蟾蜍衔耳珰，苔藻生金钿。
精灵处太阴，水府开宫殿。
再拜辘轳旁，开渫虞天谴。
玄泉引杳冥，素华四相溅。
瑶瓮以龙腾，洒激如霜霰。
终古此圆渟，上帝可盥荐。
玲珑玉槛施，更作银床遍。
娥月在中央，女星相贯穿。
照胆恐生寒，美人目流盻。
桐华落缤纷，水草何葱茜。
乳脉多潜通，出云动成片。
宜谁此影蛾，罗敷是其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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