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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乱志 唐末 · 罗隐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七
高骈末年
惑于神仙之说。
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
皆言能役使鬼神
变化黄白
酷信之。
遂委以政事
用之等援引朋党
恣为不法
其后亦虑多言者有所泄漏
因谓曰。
高真上圣
要降非难
患者
学道之人。
真气稍亏。
灵贶遂绝。
闻之。
以为信然
谢绝人事。
屏弃妾媵
宾客将吏
无复见者。
不得已之故。
遣人洗浴斋戒
紫极宫道士祓除不祥
谓之解秽
然后见之。
拜起才终。
已复引出
自此内外壅隔
纪纲日紊。
用之等因大行威福
傍若无人
岁月既深。
根蒂遂固。
用之自谓磻溪真君
守一赤松子
诸葛殷将军
有一萧胜者。
谓之秦穆公驸马
云上仙遣来。
令公道侣
鄙诞不经
率皆如此
江阳县前一地祇小庙
用之贫贱时。
常与寓止巫舍。
凡所动静
而后行。
得志
谓为冥助
遂修崇之
回廊曲室
妆楼寝殿
百有馀间。
土木工饰。
江南之选。
军旅大事
则以少牢祀之。
用之守一皆云神遇
凡有密请。
即遣二人致意焉。
中和元年
用之以神仙楼居
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
斤斧之声。
昼夜不绝
费数万缗。
半岁方就。
自成至败。
竟不一游
扃鐍俨然
以至灰烬
是冬又起延和阁大厅之西。
凡七间。
八丈
皆饰以珠玉
绮窗绣户
非人工。
每旦焚名香。
列异宝。
以祈王母之降。
及师铎乱。
人有登之者
藻井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
延和高阁干云
小语犹疑太乙闻。
烧尽降真一事
开门迎得毕将军
此近诗妖也。
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
每对叱咄风云
顾揖空中
谓见偫仙来往过于外。
随而拜之。
用之指画纷纭
无愧色
左右稍有异论
死不旋踵矣。
者莫测其由。
搏膺不敢出口
用之忽云。
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
李筌所撰太白阴经
遽下两县
百姓苇席千领
画作甲马之状。
遣用之于庙庭烧之。
又以五䌽笺写太白阴经十道
置于神座之侧。
又于夫人帐中一绿年少
谓之韦郎。
庙成。
有人西庑栋上一长句诗曰。
四海干戈未宁
谩劳淮海仪形
九天元女无信
后土夫人岂有灵。
一带好云侵鬓绿。
两行岩岫拂眉青。
韦郎年少闲事
案上修看太白经。
好事者相传诵。
是岁诏于广陵生祠
刻石颂。
州人碑材宣城
及至杨子县
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
牵至州南。
凿垣架濠。
移入城内
及明。
栅缉如故
因令杨子县申府。
昨夜碑石不知所在
悬购之。
晚云
神人移至街市
大惊
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
上以金书云
不因人力
自然而至。
即令两都出兵鼓乐
迎入碧筠亭
三桥拥闹之处。
故埋石以碍之。
伪云人牛拽不动。
朱篆数字
贴于碑上。
须臾去石乃行。
观者互相谓曰。
碑动也。
识者恶之。
明日
杨子一村妪诣知府判官牒云
夜来里胥耕牛牵碑。
误损其足。
远近闻之。
莫不绝倒
比至失守
师铎之众竟自坏墉而进。
常与丞相郑公不恊。
用之知之。
忽曰。
适得上仙书
宰执间有阴图令公者。
使一侠士来。
夜当至。
惊悸不已
问计于用之。
用之曰。
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井深里聂夫人
近日不知更肯为之否。
若有。
但请此人当之。
无不齑粉者。
骈立守一语之。
对曰。
老夫久不为此戏。
手足生疏
然为令公
有何不可
及期
衣妇人衣。
匿于别室
守一寝于卧内
夜分
掷一铜铁阶砌之上。
铿然有声
遂出皮囊中彘血。
洒于庭户檐宇间。
格斗之状。
明日
谢守一曰
仙公再生之恩
枯骨重肉矣。
乃躬辇金玉通天犀带。
以酬其劳。
又有萧胜者。
亦用之党也。
纳五百金赂于用之。
用之曰。
何欲
曰。
欲得盐城监耳。
乃见
求知盐城监。
以当任者有绩。
与夺之间。
颇有难色
用之曰。
用胜为盐城者。
不为胜也。
昨得上仙书云
一宝剑在盐城井中
一灵官取之。
以胜上仙左右人
欲遣去耳。
俛仰许之。
胜至监数月。
遂匣一铜匕首献于
用之稽首曰。
北帝所佩者也。
得之则百里之内。
五兵不敢犯。
甚异之。
遂饰以宝玉
常置座隅
广陵久雨
用之谓曰。
此地当有火灾
郭邑之间。
悉合灰烬
近日金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
自此虽无大段烧。
不免小小惊动也。
于是用之每夜密遣纵火
荒祠坏宇。
无复存者。
尝受道家秘法
用之守一无增焉。
因刻一青石如手版状。
起龙蛇
近成文字
玉皇白云先生高骈
潜使左右安道香几上。
见之。
不胜惊喜
用之曰。
玉皇令公焚修功著。
特有是命。
计其鸾鹤不久当降。
某等此际谪限已满。
便应得陪幢节
同归真境也。
他日瑶池席上
是人间一故事
言毕欢笑不已
相与延和阁
命酒极欢而罢。
后于道院庭中刻木为鹤。
大如小驷
羁辔中设机棙
人或逼之。
奋然飞动
羽服跨之。
仰视空阔
飘然之思矣。
自是斋醮
金丹
费耗资财
动逾万计
日居月诸
竟无其验。
吕用之。
鄱阳安仁细民也。
桀黠
略知文字
父璜。
以货茗为业。
来往淮浙间。
时四无事
广陵歌钟之地。
富商大贾
通逾百数
明敏酒律
多与偫商游。
用之年十二三。
其父挈行。
惠悟
事诸贾皆得欢心
时或整履摇箑。
匿家与奴婢等。
居数岁。
璜卒于家。
乾符初
偫盗攻剽州里
他适
用之既孤且贫。
其舅徐鲁仁赒急之。
岁馀
通于鲁仁室。
为鲁仁所逐。
因事九华山道士牛宏徽
宏徽自谓得道者也。
用之降志师之。
传其驱役考召之术。
宏徽既死。
用之复客广陵
縠巾布褐
用符药以易衣食
岁馀
丞相刘公节制淮左
蛊道置法者。
逮捕甚急
用之惧。
南渡
高骈京口
召致方伎之士。
轻举不死之道。
用之以其术通客次
逾月不召
渤海亲人俞公楚
公楚奇之。
过为儒服
目之曰江西吕巡官
因间荐于渤海
召试
公楚左右附会其术得验。
寻署观察推官
仍为制其名。
因字之曰无可
无可无不可也。
自是出入无禁
初专方药香火之事。
明年
渤海移镇
用之固请戎服
遂署右职
用之素负贩
客广陵
公私利病
无不详熟
鼎灶之暇。
妄陈时政得失
渤海益奇之。
渐加委仗
先是渤海旧将有梁缵陈拱冯绶董仅。
公楚归礼日以疏退。
渤海至是孤立矣。
用之乃树置私党
窥伺动息
不可去者。
则厚以金宝悦之。
左右偫小。
市井人
见利忘义
上下相蒙
大逞妖妄
仙书神符
无日无之
更迭唱和
罔知愧耻
自是贿赂公行
条章日紊。
烦刑重赋
率意而为。
道路嗟怨
各怀乱计。
用之惧有窃发之变。
因请置巡察使
采听府城密事
渤海承制御史大夫
诸军巡察使
于是召募府县负罪停废胥吏阴狡凶狠者。
得百许人
厚其官佣。
以备指使
各有十馀丁。
纵横闾巷间。
谓之察子
至于士庶之家。
呵妻怒子
密言隐语
莫不知之。
自是道路以目
有异已者。
谨静端默
不免其祸。
破灭者数百家
将校之中。
累足屏气焉。
高骈嬖吏诸葛殷
妖人吕用之之党也。
初自鄱阳将诣广陵
用之先谓曰。
玉皇令公久为人臣
机务稍旷。
获谴于时君。
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翼
不久当降。
令公善遇
欲其不去
亦可以人间优职縻之。
明日
果来。
巾褐于碧筠亭
妖形鬼态。
辩诈蜂起
可以坐召神仙
立变寒暑
莫测也。
神灵遇之。
谓之诸葛将军也。
每从容酒席间。
听其鬼怪之说。
尽日忘倦
自是累迁盐铁剧职
聚财数十万缗。
凶邪阴狡
用之蔑如也。
大贾师儒者。
居处花木楼榭之奇。
广陵甲第
欲之。
师儒拒焉。
一日
曰。
府城之内。
有妖起。
使其得志
水旱兵戈之匹也。
曰。
为之奈何
曰。
当就其下建斋坛
灵官镇之。
即指师儒之第为处。
军候驱出其家。
是日雨雪骤降
泥淖方盛。
执事鞭挞迫蹙
师儒携挈老幼
匐匍道路
者莫愕然
迁其族而家焉。
殷足先患风疽
至是而甚。
每一躁痒。
命一青衣交手爬搔
血流方止
严洁
甥侄辈皆不能侍坐
唯与款曲
未尝废寝忘餐
促膝密坐
同杯共器。
遇其风疽忽发。
恣意搔扪
指爪之间。
脓血沾染
与之饮啖
曾无难色
左右以为言。
曰。
神仙以此试人
汝辈介意也。
前有一犬子。
每闻腥秽之气。
则来近之。
怪其驯狎
笑曰。
常在大罗玉皇前见之。
别来百年
犹复相识
虚诞率多如此
虞常谓人曰。
争知不是灭族冤家也。
躁虐
扬州两月
官吏数百人
鞭背殆半。
光启二年
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金紫
城陷
窜至湾头
为逻者所擒。
下获黄金数斤。
通天犀两条
既缚入城。
姓聚观
交唾其面。
寻撮其鬓发
顷刻都尽。
狱具
刑于下马桥南。
杖至百馀。
绞而未绝。
会师铎母自子城归家
经过法所。
遂扶起避之。
复苏于桥下。
执扑者寻以巨木踣之。
驺殿过。
决罚如初
之遇也。
骄暴之名。
寻布于远近
族人竞以谦损
曰。
男子患于不得遂志
得之
当须富贵自处
人生宁有两遍死者
至是果再行法。
弃尸道左
雠人剜其目。
断其舌。
儿童辈以瓦砾投之。
须臾成峰。
尧卿者。
家于广陵
佣保逆旅
善书记
出入府庭
遂闻于缙绅
始为盐铁小吏
敏辩
事之利病
皆心记口调
悦人耳目
丞相李尉以其能。
首任之。
高骈因署尧卿泗州
兼判国监
寻奏为刺史
制命未行。
军变
复归广陵
顷之
知浙西院
数月而罢。
又知扬州兼榷籴使。
伪朝尧卿御史大夫
尧卿托附权势
不问贵贱
苟有歧路
厮养辈。
敛衽金玉饵之。
微似失势
素约死交
相对终日
不复与言。
趋利背义如此
权贵无不贿赂交结之。
不离淮泗
僭窃朱紫
尘污官省三数年间
盗用盐铁钱六十万缗。
王棨两使务局。
尧卿狱。
将穷其事。
诸葛殷保持获全
城陷
军人识是尧卿者。
咸请啖之。
毕师铎不许
夜令尧卿以他服而遁。
楚州遇变
仇人所杀。
弃尸衢中。
其妻以纸絮苇棺敛之。
未及就圹。
好事者题其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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