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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良方正直言极谏 中唐 · 舒元褒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五
问。皇帝曰。
朕恭守宪祖中兴之运。穆宗绍宁之业。
寅畏兢翼。亦免荒坠
诸侯忠上而奉职卿士循法而恪官。
四夷内向兆人休息
至于属统垂文。程示后代
终有致人之意。未有理人之术。
古人云。希颜之徒。
亦颜之流也。又曰。
何人也。予何人也。
予窃不让。欲追踪三代
俯视二汉。陶今俗于至道
兆人泰和子大夫皆蕴器应荐
愤愤悱悱。思所以奋者。
于日久矣。当竭其虑。
开予郁滞。夫礼乐刑政
理之具也。礼乐非谓威仪升降
铿锵拊击也。将务乎阜天时
地利。和神人
风俗也。刑政非谓科条
繁文申约也。将务乎愧心格耻。
设防消微也。必有其论。
何方致之。四人混处
迁于(一作费)历代已降
皆所共患。士本于儒。
而有诡道之行。农尚笃固
而多损本之心。工缮用物
而作雕磨之器。商通有无
而赍难得之货。思矫其毙。
必有其术。汉高之基称
孝宣之兴称。朕观其书。
灿焉尽在。我国家之盛。
纪年则曰贞观开元。其辅相则曰房杜姚宋
朕观其书。则拔偫绝类者。
不能相远。然两朝之盛。
四子之能。不可诬也。
将与元化合德谟谋无际欤。
史官词志不能久于其事诏令作其事业欤。
口食至多。而垦辟者惰。
供亿至众。而财官是空。
官无阙员。而家食者告困。
德泽仍臻。而鳏弱者未赡
必有其旨。何以辨之。
无泛无略。无游说
无隐情。以副虚求。
朕将亲览。对。
臣久讶今之天道运行地力负载
生生滋息。皆与之时不异
及言其理乱安危。则邈然千里而远。
臣因静索其源。盖由时君所致也。
在禹以夏王。桀以亡。
在汤以殷王以殷亡。
是古今有异耶。直人而已矣。
臣尝病之。愿抱血诚
而写置于天子之前天路甚高。
无由上达所以卒岁于悒
如抱沈痼天意知臣移时之术。
而能恳恳不已。幸使臣不为霜露所薄。
而无犬马之疾。得遭遇陛下嗣位之日。
首以直言极谏。徵夫贤良方正之士。
虚心以问之。此乃五帝三王所难行。
一朝陛下尽能行之。所谓天地交泰之时也。
不敢惧避。愿就汤镬之诛。
愿尽吐成败利害之根。愿解天下元元倒悬之急也。
亦不枝蔓藻饰以为言。上缘圣问
下切人情。度陛下必能行之者而后言之。
伏惟陛下察其忠而谅其直。实天下幸甚
昧死上言制策曰。
古人云。希颜之徒。
亦颜之流。又曰。
何人也。予何人也。
予窃不让。愿追踪三代
俯视二汉。陶今俗于至道
兆人泰和子大夫皆蕴器膺荐
愤愤悱悱。思所以奋者。
于日久矣。当极其虑。
开予郁滞者。陛下首问及此
有以圣人思虑之深也。臣闻扬雄希贤之言。
颜渊有慕圣之语。皆谓生虽异代
但行其道。即其人也。
陛下上圣之姿。执大宝以御乎人夫
寒暄发于咳唾生死系于喜怒
其力与天地争大。其财与泉源不穷
臣窃谓以此之力。提五岳而塞乎四海也。
赐策曰。予窃不让
追踪三代俯视二汉
此乃陛下谦光之至也。微臣敢不拜舞称贺
条列而言乎。臣闻三代之理。
以义化天下。其犹天地之无覆载
日月之无照临。虽负至圣之姿。
常若不足。在求贤以辅。
张谏以规。忧天下之忧。
乐天下之乐。未尝一物而私其功也。
三代以后。亦求其所理之门。
何者足以立功亲人此道苟失。
未尝有思天下之苦。既不知其苦。
必轻用其人。所谓轻用者。
非谓日杀不辜。盖以天下之力既困。
而上之用无节。上之用无节
则有转死沟壑之患。生于无节
足以为生人之刀锯也。又有甚于此者。
爵禄遍于舆台威福生于左右
刑罚不中法令不行
天下昏乱。犹不知觉
以为万代之安。此以求理。
何异缘木求鱼哉。今陛下追踪三代
莫若三代之理。何者
伏望陛下以其德理天下。则思求贤以广其覆载
以贞明并日月。则思纳谏以助其照临
逆耳之言。则知其为端士进用之。
悦心之语。则辨其为邪谄斥远之。
御一膳思天下之饥。披一裘天下之冻。
国史祖宗创业艰难。睹贡赋黎氓耕织勤苦
宫殿采伐勤劳。视嫔嫱离旷怨恨
声色游宴。悟伐性之言。
驰骋畋猎。念垂堂之戒。
六军无令恃宠。抑近习无纵威权
无使有求恩之名。无使有得幸之号。
无使内干外政。无使中夺外权
垂饰喜之赏。无行迁怒之罚。
无求悦耳之华。无好荡心之巧。
此乃三代明王天下之术也。陛下诚能慕之。
则宜法而行之。行之不已
自然远超于三代矣。况俯视二汉乎。
此则陶今俗于至道。跻兆人泰和
又岂劳圣虑哉。制策曰。
礼乐刑政。理之具也。
礼乐非谓威仪升降铿锵拊击也。
将务乎阜天时。节地利
神人。齐风俗也。
刑政非谓科条繁文申约也。
将务乎愧心格耻。设防销微也。
必有其论。何方之者
臣闻礼乐刑政天下之本也。
三代之理。未始不先于礼。
礼明。则君臣父子长幼尊卑识其分。
人伦之序正矣。人伦之序正。
和顺孝慈之庆感于上。所以天时也。
贵贱之位别于内。则奢侈耗蠹之毙息于外。
所以地利也。自然上下交泰
天下之心悦。天下之心悦。
可以达于乐。乐达
神人自然和矣。神人和。
风俗自然齐矣。仲尼曰。
安上理人。莫善于礼。
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此之谓乎。固非谓夫威仪升降
铿锵拊击也。伏惟陛下三代礼乐而行之。
不以形声之为贵。则可以天时而节地利
和神人而齐风俗刑政者。
国家大典。臣闻贞观之理
刑政甚明。夫刑者期于无刑
政者期于无政。盖以一人而齐天下
能用之者则理。不能之者则乱。
刑设而不犯画一之谓也。
政立而不易。必行之理也。
然后能去奸宄。惩暴乱
养育黎人也。然其患在于任情好恶
远近雷同。虽不可为理也。
况今人人自为强禦。欲其愧心格耻。
设防销微无由得也
何以言之。今军伍之人。
陛下之人也。府县之人。
陛下之人也。既皆陛下之人。
刑政所宜共守。今有惰游无赖之人。
不修本业输货榷酤
苟求微利一入北军
张影附势凭托附籍
恣行凶顽执宪尹京者。
陛下刑政以绳其罪。主者则云。
越局而挫我也。遂夸其威权固护之。
刑政无由而禁。徒有城狐社鼠之叹耳。
陛下刑政不行毂下。况其远者乎。
其外守土之臣。或多自开户牖
征徭役税。不本制条
刑罪重轻。率于胸臆
陛下刑政不行内地。况其远者乎。
伏惟陛下明于用刑。则可与期无刑矣。
岂止愧心格耻乎。率力为政
则可与期无政矣。岂止设防销微乎。
伏惟陛下贞观刑政而行之。则天下之人有耻且格矣。
制策曰。四人混处
迁于异物历代以降
皆所共患本于儒。
而有诡道之行。农尚笃固
而多捐本之心。工缮用物
而作雕磨之器。商通有无
而赍难得之货。思矫其毙。
必有其术者。臣闻明君在上
四人之业。不使异物所迁。
今士为儒非不强学
而有诡道行者。其毙自陛下巧谀而疏骨鲠也。
农人之业。非不笃固
而多捐本之心者。其毙自陛下珍味恶菲薄也。
工人之艺非不专。而作雕磨之器者。
其毙自陛下朴素而尚淫巧也。商人之利非不多。
而赍难得之货者。其毙自陛下贵珠玉而贱布帛也。
伏惟陛下巧谀。则士无诡道之行矣。
珍味。则农无弃本之心矣。
淫巧。则工无雕磨之器矣。
珠玉。则商无难得之货矣。
矫毙之术。其在此乎。
夫矫毙在先原其本。然后责其末。
何者。制士人禄使稍优。
宽农人之税使加薄。酬工人之佣使当直
商人之货使其通。如此自然各修其业矣。
复敢有为异物所迁。则陛下政刑存焉。
制策曰。汉高之基称
孝宣之兴称。朕观其书。
灿焉尽在。我国家之盛。
纪年则曰贞观开元。其辅相则曰房杜姚宋
朕观其书。则拔偫绝类者。
不能相远。然两朝之盛。
四子之能。不可诬也。
将与元化合德谟谋无际欤者。
臣闻元首辅弼兴理。自古王者
期建非常之业。则必有非常之人以佐之。
汉之高祖孝宣
一则创业一则中兴
其道可得而知也。汉祖起于布衣
以有天下大敌未灭。
日月持久匡辅
谋计居多所以觉其功业盛也。
孝宣起于人閒霍光殁后。
方亲政事。然霍光乘时之功。
不通经术。非王者之佐。
政毙尤多乘毙之馀。
以竭股肱之任。卒致中兴
所以觉其辅佐之劳也。我太宗元宗
明圣之资。海内从化
房杜姚宋。当至理之代。
皆尽启沃之力。咸有匡辅之道。
主圣臣贤。君臣道合
是以贞观开元。与汉之功臣有异。
两朝功德事业史册
陛下以拔偫绝类不相远者。臣向所谓主圣臣贤。
道合交泰正史无德而称焉。
制策曰。食口至多
而恳辟者惰。供亿至众。
而财官是空。官无阙员
家食者告困。德泽仍臻。
而鳏弱者未赡。必有其旨。
何以辨之。毋泛毋略。
游说。毋隐情
以副虚求。朕将亲览
陛下终问及此有以圣心忧勤之至也。
微臣敢有所隐而不尽言乎。陛下口食至多
垦辟者惰。供亿至众。
而财官是空。非上失勤俭之化。
而下弃其本不务乎。夫欲垦辟多而财赋足者。
莫若劝人之务本务本百姓乐其业。
而垦土以谷。树桑以丝。
此皆取之厚地厚地之出。
泉源焉。岂有穷竭耶。
今舍此不务。而欲垦辟之不惰。
不可得也。今陛下宫室池台之盛。
则人务采伐。而辄趋斧斤之利。
耕夫十去其一也。后宫罗纨铅红(一作锦绮数千人
日费千金。此耕夫十去其一也。
尚食之馔。穷海陆之珍。
以充圆方一饭之资。
中人百家之产。此耕夫十去其一也。
厩马鹰犬之多。皆使厮养之
刍粟梁肉之供。一物之命。
有甚于人。此耕夫十去其一也。
车舆服玩。皆错以兼金
锼以美玉。或文犀玳瑁
大贝明珠齿革羽毛
穷异极奇。采之者或航溟海
崇山力尽不回
继之以死。此耕夫十去其一也。
有假于浮屠削发惑众
建立寺宇刻雕像形
天下之多。不下数十万。
耕夫十去其一也。奸吏理人
苟以应办为先。急徵其租。
厚剥其赋。以媚于左右
此耕。夫十去其一也。
上好珍奇。则商通无用之货。
上好伎巧。则工作无用之器。
器与货皆出于人力。乃委于无用之地。
耕夫十去其一也。此数者。
乃困生人之力。而竭国用甚者
陛下诚能慕乎茅茨之化。绳浮屠惑众之教。
奸吏赋敛之心。闭工商无用之事。
则百姓皆归本垦辟矣。何虑乎口食至多哉。
陛下诚能嫔嫱之侍。斥犬马之繁。
海陆之溢。省车舆服玩之珍。
则赋自然足。何虑乎供亿之众哉。
故语有曰。百姓足
孰与不足。使伊傅复生
陛下计者。不能易此也。
陛下以官无阙员。而家食者告困。
岂非择才授任不明欤。迁转课绩之不覈欤。
今自三事及偫有司。皆有其官。
官有其禄。考成在于岁满则转。
不知陛下何以选而致之哉。臣闻诗曰。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内外各用其人为理。而天下安宁也。
多士盈朝。而使陛下忧劳若此
虽无阙员。将何用哉。
(一作甚)文王以宁之谓也。陛下何不各于其局而考其课绩
有其效者则升之。无其效者则退之
如此尸素充员者鲜。何忧乎家食而告因哉。
陛下德泽屡降。而鳏弱者未赡
岂非方镇之臣。为壅遏其恩者耶。
见今守土之臣与聚敛之臣。巧计万端
割剥生人膏血两税之外
徵率杂科以为非时之进。
富贵(疑)陛下恩泽于是月进时进
朝贺之进。羡馀之进。
当进之时。表章上言
皆云臣自方圆不扰陛下百姓
举此一节。则明其欺诈甚矣。
长吏节度观察刺史之家。其奢者家僮数百人
其俭者不下百人。以其禄俸自给
尚且不足。必欲重敛于人以继之。
明知其所进非禄俸也。既非禄俸
而云不扰百姓。将何得哉。
所以两税之外。常有诛求
盐铁榷酤重叠笼税。
托为进奏。般次相运。
水陆转输半入私家
今天下之人。流离弃业
日益困矣。而陛下无由知之。
虽仍降德泽德泽不流
则鳏弱从何而赡。陛下闻之。
得不为少轸圣虑。少动圣心
臣窃料陛下不忍闻也。陛下倘察臣之言。
特回圣意。一为思之。
有司天下定之租赋禁奸非法诛求
盐铁榷酤之繁税。绝天下无端进奉
如此德泽自降天下之人。
自获苏息。富而庶矣。
岂虑乎鳏弱之不赡哉。然清问所及
当今之切者。微臣上言
亦已尽矣。陛下察而行之。
陛下留心庶政。而法其兢兢业业而已
何者陛下春秋鼎盛
十二圣之重搆。自即位以来
日旰视朝大臣忧惧
百辟惴慄。进谏词旨恳切
陛下既嘉其忠。亦允其请。
宰相卿士未有转时之对。
万几之重。其缺几时
加之千门之深。羽卫之隔。
堂上之远。岂止千里哉。
陛下雄杰聪明极思虑而忧天下。
何由而得。虽曰徵贤臣为直谏
又何益于理。故传曰。
其身正。不令而行。
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推是而言。则天理乱
不由陛下而致。其由谁乎。
所谓留心庶政。而法其兢兢业业者。
由此也。况今大毙未去。
其可忽之耶。臣所谓大毙者。
法吏舞文权臣之弄柄。
朋党连结货贿公行
中外重位出入迭居。
名器轻于粪土公侯遍于顽驽
恣行威福。苛伤暴残
谏官不敢论。御史不敢纠。
陛下天下之名。而此辈乃害天下之实。
此毙不去生人未安。
陛下必欲去其毙者。拔其根本
谀佞。进忠贤
早朝而晏退。引宰相公卿
询访天下利病至于有司
皆使鲠直列侍。而亲决万几之务。
此乃圣帝明王天下之术也。伏惟陛下留神独听
无惑于左右。则四海九州幸甚
微臣爱一之死不直言乎。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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