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侯高第二书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五
足下复书来。会与一二友生饮酒甚乐。故不果以时报。三读足下书。感叹不能休。非足下之爱我甚。且欲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则何能开难出之辞。如此之无忧乎。前书所以不受足下之说而复辟之者。将以明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圣人所由之道也。吾之道塞。则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则尧舜文武孔子之道未绝于地矣。前书若与足下混然同辞。是宫商之一其声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拒足下之辞。知足下必将愤予而复其辞也。足下再三教我适时以行道。所谓时也者。乃仁义之时乎。将浮沈之时乎。苟仁且义。则吾之道何所屈焉尔。如顺浮沈之时。则必乘波随(一无此二字)流望风而高下焉。若如此。虽足下之见我。且不识矣。况天下之人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与义。则无所为也。如有一朝之患。古君子则不患也。吾之道。学孔子者也。孔子尚畏于匡。围于蒲。伐树于桓魋。逐于鲁。绝粮于陈蔡之间。夫孔子岂不知屈伸之道耶。故贤不肖。在我者也。富与贵。贫与贱道之行否。则有命焉。君子正己而须之尔。虽圣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谓子路子贡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路对曰。意者吾未仁且智耶。而人之不我信与行也。子曰。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贡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盍少贬夫子之道。子曰。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尔不修道而求为容。赐也而志不远矣。谓颜渊。如谓由也赐也。颜渊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推而行之。不容何病。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世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盖叹之也。以孔子门人三千。其圣德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独颜回尔。其学焉而不能到者也。然则仆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耶。足下之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气污辞。同用明夷也。以避祸患。斯人岂浮世邪人乎。西伯圣人也。羑里之拘。仅不免焉。孔子圣人之大者也。其屈厄如前所陈。恶在其能取容于世乎。故曰危行言逊。所以远害也。其道则尔。其能远之与否而必容焉。则吾不敢知也。非吾独尔。孔子亦不知也。仆之道穷。则乐仁义而安之也。如用焉。则推而行之于天下者也。何独天下哉。将后世之人。大有得于吾之功者尔。天之生我也。亦必有意矣。将欲愚生民之视听乎。则吾将病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闻乎。则吾何敢辞也。然则吾道之行与否。皆运也。吾不能自知也。天下人安能害于我哉。足下又曰。吾子夷齐之道也。如仆向者所陈。亦足以免矣。故不复有所说。若韩孟与吾子之于我。亲故知我者也。苟异口同辞。皆如足下所说。是仆于天下众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已也。安能合于吾心乎。吾非不信子之云云者也。信子则于吾道不光矣。欲默默。则道无所传云尔。子之道。子宜自行之者也。勿以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