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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渐 隋末唐初 · 魏徵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
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
皆欲传之万代贻厥孙谋
故其垂拱岩廊布政天下
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
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
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
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
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
稍安之后。多反之败俗
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
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已逆。
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于私情
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
非知之难。行之惟难。
非行之难。终之斯难。
言信矣。伏惟陛下年甫弱冠
大拯横流削平区宇
肇开帝业贞观之初
时方克壮抑损嗜欲
躬行节俭内外康宁
遂臻至治论功汤武足方
语德则未为远。臣自擢居左右
十有馀年。每侍帷幄
奉明旨。常许仁义之道。
之而不失俭约之志。
终始不渝一言兴邦
斯之谓也。德音在耳
敢忘之乎。而顷年已来
稍乖曩志。敦朴之理。
渐不克终。谨以所闻
之如左。陛下贞观之初
无为无欲。清静之化。
远被遐荒。考之于今
其风渐堕。听言则远超于上圣
论事则未踰于中主何以言之。
汉文晋武。俱非上哲
文辞千里之马。晋武焚雉头之裘。
今则求骏马万里。市珍奇域外
取怪于道路见轻戎狄
此其渐不克终一也。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
孔子曰。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子贡曰。何其畏哉。
子曰。不以道遵之。
则吾雠也。若何无畏
故书曰。民惟邦本
本固邦宁为人上者。
柰何不敬陛下贞观之始。
视人如伤。恤其勤劳
爱民犹子。每存约。
无所营为顷年已来
意在奢纵忽忘卑俭。
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骄逸
劳役则易使。自古已来
未有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
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至言
安人长算。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
至于今日纵欲劳人
卑俭之迹岁改骄奢之情日异。
忧人之言。不绝于口。
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
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
云若为此不便我身
人臣之情。何可复争。
直意杜谏者之口。岂曰择善而行者乎。
此其渐不克终三也。立身成败
在于所染兰芷鲍鱼
与之俱化。慎乎所习。
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
砥砺名节不私于物。
唯善是与。亲爱君子
疏斥小人。今则不然
轻亵小人礼重君子
君子也。敬而远之
轻小人也。狎而近之。
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
莫知其是。则不閒而自疏
不见其非。则有时而自昵。
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
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
此其渐不克终四也。书曰。
不作无益有益。功乃成。
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
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
弗育于国。陛下贞观之初
动遵捐金抵璧
反朴还淳顷年已来
好尚奇异难得之货。
无远不臻珍玩之作。
无时能止。上好奢靡
而望下敦朴。未之有也。
末作滋兴。而求丰实
不可得。亦已明矣。
此其渐不克终五也。贞观之初
求贤如渴善人所举。
信而任之。取其所长。
恒恐不及近岁已来
由心好恶。或众善举而用之。
一人毁而弃之。或积年任而用之。
或一朝疑而远之。夫行有素履
有成迹。所毁之人。
未必可信于所举。积年之行。
不应顿失一朝君子之怀。
蹈仁义而宏大德小人之性。
谗佞以为身谋陛下不审察其根源
而轻为之臧否。是使守道者日疏。
干求日进所以人思。
苟免。莫能尽力
此其渐不克终六也。陛下初登大位
高居深视。事惟清静
心无嗜欲内除毕弋之物。
外绝畋猎之源。数载之后
不能固志。虽无十旬之逸。
或过三驱之礼。遂使盘游之娱。
见讥百姓鹰犬之贡。
远及于四夷或时教习之处。
道路遥远侵晨而出。
入夜方还。以驰骋为欢。
莫虑不虞之变。事之不测
可救乎。此其渐不克终七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
臣事君以忠。然则君之待臣。
不可薄。陛下初践大位
敬以接下君恩下流
臣情上达。咸思竭力
无所隐。顷年已来
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
奏事入朝。思睹阙庭
将陈所见。欲言则颜色不接
欲请又恩礼不加。閒因所短。
诘其细过。虽有聪辩之略。
莫能申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
君臣交泰不亦难乎。
此其渐不克终八也。傲不可长。
不可纵。乐不可极
志不可满。四者前王所以致福
通贤以为深诫。陛下贞观之初
孜孜不怠。屈巳从人
恒若不足顷年已来
微有矜放恃功业之大。
意蔑前王。负圣智之明。
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
欲有所为。皆取遂意
纵或抑情从谏。终是不能忘怀
此欲之纵也。志在嬉游
无厌倦。虽未全妨政事
不复专心治道。此乐将极也。
率土乂安四夷款服
远劳士马问罪遐裔
此志将满也。亲狎者阿旨而不肯言。
疏远畏威莫敢谏。积而不已
将亏圣德。此其渐不克终九也。
昔陶唐成汤之时非无灾患
而称其圣德者。以其有始有终
无为无欲。遇灾则极其忧勤
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贞观之初
频年霜旱畿内户口
并就关外携负老幼
来往数千。曾无一户逃亡
一人怨苦。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
所以至死携贰顷年已来
疲于徭役关中之人。
劳弊尤甚杂匠之徒。
下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辈。
上番多别驱使和市之物。
不绝乡闾递送之夫。
相继道路既有所弊。
易为惊扰。脱因水旱
不收。恐百姓之心
不能前日宁帖。此其渐不克终十也。
臣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
人无衅焉。妖不妄作
伏惟陛下统天御宇十有三年
道洽寰中威加海外
年谷丰稔礼教聿兴。
比屋喻于可封。菽粟同于水火
暨乎今岁天灾流行
炎气致旱。乃远被郡国
凶丑作孽。忽近起于毂下
夫天何言哉。垂象示诫。
斯诚陛下惊惧之辰。忧勤之日也。
若见诫而惧。择善而从
周文小心。追殷汤之罪已。
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
今时所以败德者。思而改之。
与物更新易人视听
宝祚无疆普天幸甚
祸败之有乎。然则社稷安危
国家理乱在于一人而已
当今太平之基。既崇极天之峻。
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
千载休期时难再得。
明王可为而不为微臣所以郁结长叹者也。
臣诚愚鄙不达事机
略举所见十条。辄以上闻圣听。
伏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参以刍荛之议。
千虑一得衮职有补。
死日生年。甘从斧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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