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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述邺宫新殿废佛诏对事 北周 · 任道林
 出处:全后周文卷二十四
周建德六年十一月四日上临邺宫新殿,内史宇文昂、上士李德林上书人表于时任道林以表上之,上士览表曰:「君二教也,圣主机辩,特难酬答,可思审之」。
对曰:「主上锋辩,名流十方,林亦早闻矣。
正以闻辩故来,得辩无爽」云云
引入上阶御座西立,诏曰:「卿既上事,助匡治政,朕甚嘉尚,可条别目申,勿广词费」。
林乃上安抚齐余省减赋役事,帝备纳之。
奏曰:「林原誓弘佛道,向且专论俗政,似欲谄附宫父,其实天心护法自释氏弘训,权应无方,智力高奇广宣正法,救兹五浊特拔三有人中天上六道四生莫不皈依回向,受其开悟
自汉至今,逾五百载,王公卿士遵奉传通及至大周,顿令废绝
下治袭前王,化承后帝何容偏于佛教,独不师古
如其非善,先贤久灭,如言有益陛下可行
废佛之义,臣所未晓」。
诏曰:「佛生西域寄传东夏,原其风教,殊乖中国
汉魏晋世,似有若无五胡乱治,风化方盛。
朕非五胡,心无敬事,既非政教所以废之」。
奏曰:「佛教东传,时过七代刘渊篡晋,元非中夏,以非正朔称为五胡
汉魏晋世,佛化已弘,宋赵苻燕,久习崇盛陛下下耻同五胡盛修佛法,请如汉魏不绝其宗」。
诏曰:「佛义虽广,朕亦尝鉴,言多虚大,语好浮奢,罪则喜推过去,无福则指未来,事者无征,行之多惑。
论其劝善未殊古礼,研其断恶,何异俗律。
昔尝为废,所以暂学,决知非益,所以除之」。
奏曰:「理深语大,非近情所测;
时远事深,宁小机欲辨:岂以一世之局见,而拒久远通议
迷忽悟,不亦过乎!
是以佛理极于法界,教体通于外内,谈行自他俱益,辨果常乐无为树德恩隆天地,受道广利无边
见奇则神通自在布化万国同归救度则怨亲等济,慈爱有识无伤
戒除外恶,定止内心,非慧照古今,智穷万物
家家行此,则民无不治
国行此,则兵戈无用
今虽不行何处求益」。
重奏曰:「臣闻孝者天至之道,顺者极地之养,所以神明,光四海百行之本,孰先此孝。
世道将倾,魏室崩坏太祖奋威补天夷难创启王业
陛下因斯鸿绪,遂登皇极君临四海,德加天下追惟莫大终身无报。
何有信己心智执固自解倚恃爪牙任从王力,残坏太祖所立寺庙毁破太祖所事灵像休废太祖奉法教,退落太祖所敬师尊
父母床几,尚不敢损亏,况父之亲事,辄能地轻坏?
国祚延促,弗由于佛;
政治兴毁何关于法?
岂信一时之虑,招万世之讥!
愚臣冒死特为不可」。
诏曰:「孝道之义,宁非至极,若专守执,惟利一身,是使大智权方,反常合道
汤武伐主,仁智不非,尾生守信,祸至身灭,事若有益,假违要行,傥非合理,虽顺必剪,不可护己一名,令四海怀惑,外乖太祖内润黔元。
水还俗,省侍父母成天下之孝,各各自活,不恼地他人
使率土获利,舍戎从六合同一即是杨名万代,以显太祖,即孝之终也,何得言非」!
奏曰:「若言坏佛有益,毁僧益民,昔太祖康晶,玄鉴万理,智括千途,必佛法损化,即寻除荡宁肯积年奉敬,兴遍天下
佛法存日,损处是何?
自破已来,成何利润
若实无益,宁非不孝」?
诏曰:「法兴有时,道亦难准,制由上行王者作则
纵有小利,尚须休废,况佛无益,理不可容。
何者
敬事无征,招感无效自救无聊,何能益国
自废已来民役稍希,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东平齐国西之妖戎,国安民乐,岂非有益
若事有益太祖存日,屡尝诗齐,何不见获
朕坏佛法若是违害,亦可亡身,既平东,胆知有益,废之合理,义无更兴」。
奏曰:「自国立政,唯贵于道,制化养民,宁高于德,了道国丧未有兵强祚久。
是以恃众,祸倾帝业
周武修德,福集皇基
夫差骄战,遂至灭身
句践以道,危而更安:以此论之,何关佛退僧!
方平东夏直是毁佛,当此定之时,偶然斯会,妄谓坏法有益若尔汤武有夏文王灭崇,武王,秦并天下赤汉灭经等诸君,岂由坏佛」?
自后交论,讥毁人法,或以抗礼君亲或谓妄称佛性,或讥辩析色心,或重见作非业,或指身本阴阳,林皆随难消解。
帝虽构难重叠三番五番,穷理尽性,林则无疑不遣,有难斯通。
帝曰:「卿言业不乖理。
凡有入圣之期,性非业外;
道有通凡之趣,此则道无不在
凡、圣该通是则无孔、释。
虚崇如是之言,形通道俗,徒加剃剪之饰,是知帝王即是如来,宜停丈六
王公即是菩萨省事文殊
耆年可为上座不用宾头;
仁惠真为檀度,岂假弃国
和平第一精僧,宁劳布萨
贞谨即成木叉,何必受戒
俭约实是少欲,无假头陀
蔬食至好长斋,岂烦断谷
放生妙同无我,何藉解空;
忘功全过大乘,宁希般若
文武直是二智,不观空有
权谋终成巧便,岂待变化
加官真为授记无谢证果
爵禄交获天堂何待上界
罚戮见感地狱,不指泥犁
以民为子,可为大慈,四海为家,即同法界治政以理,何异匡救安乐百姓,宁殊拔苦,剪罚残害,理是降魔君临天下真成得道
汪汪何残于净土济济岂谢于迦维
卿怀异见,妄生偏执即事而言,何处非道」?
奏曰:「伏承圣旨义博言深,融道混俗,移专散执,乃令触处乘真,有情俱道,物我咸适,千徒齐一美则美矣愚臣尚疑。
若使至道唯一,则无二可融,若理恒外内,则自可常别;
若一而非一,则半是半非;
二而无二,则乍道乍俗:是则缁素错乱儒释失序外内交杂上下参伦。
何直远沈清化,亦是近惑氓俗
是以阴阳同气生杀恒殊,天地齐形,高卑当异,不可以其俱形,而使地动天静
或者见其并气,而令阴生阳杀
即事永无此理,虚言难可成用,所以齐气一,可得言同,生杀高卑,义无不别,故使同而不同,一而不一道俗之理有齐,无与无为自别。
又若王名虽一,凡一,正可以道废俗,如其俱益于世,则两理幽显齐明
今则兴一废一,真成不可」。
诏曰:「卿言道天殊,全乖内外,亦可道应自道,无预于俗,释应自释,莫依儒生
道若唯道,道何所利?
佛若独佛,化有何功?
故道相资儒释更显。
不因朕言,卿俗何论
是以内外抑扬废兴彼此,今国法不行王法所断,废兴在数常理无违,义无常兴,废有何咎」?
奏曰:「仰承圣旨,如披云睹日,伏听敕训,实如圣说
道不自道,非俗不显
佛不自佛,唯王能兴。
是以释教东传,时经五百,弘通法化,要依王力,是知道藉人弘,神由物感,佛之成毁,功归圣旨
道有兴废,义无恒久;
法有隐显,理难常存
比来已废,义无即行,休断既久,兴期次及兴废更迭,理自应机,并从世运不亦宜乎」!
诏曰:「帝王之法,善决取舍明断去就审鉴同异妙察非常
朕于释教,以潜思府内校量于今古,验之以行事,算之以得失理非常而不要,文高奇无用非无端而弃废,何爱憎儒释」?
奏曰:「弘法之本,必留心达人
通化之首,要存志正道
勿见忤己以晋者,怀之以疏隔
容己以美者欢心亲近是则于于所见自乱所闻
不可数闻有谤正之言,遂便信纳,从唱而和,乘生是非寻讨愆短,日怀憎薄,是则以伪移真,众声惑志,故令当疏者更进之,当亲者更远之,遂使谈论偏驳取舍专非,斯乃害真之祸患,丧怀之妖累」。
于是帝不答,乃更开异途,以发论端,问曰:「朕闻君子举厝,必合于礼;
明哲动止,要应于机。
比频赐卿食,言不饮酒食肉,且酒是和神之药,肉是充饥之膳,古今同味,卿何独鄙?
若身居丧服,礼制不食即如今赐,自可得食,可食不食,可食不食岂非过邪」?
奏曰:「贪财喜色贞夫所鄙;
好膳嗜美,廉士所恶;
割情从道前贤所叹;
抑欲崇德往哲同嗟:况肉由杀命,酒能乱神不食是理,宁可为非」?
诏曰:「肉由害命,断之且然,酒不损生何为顿制?
若使无损计罪,无过言非,饮浆食饭,亦应得罪,而实不尔,酒何偏断」?
奏曰:「结戒随事得罪据心,肉体因害,食之即罪。
酒性非损,过由弊神,余处生过,过生由酒,断酒除过所以庶制不同非谓酒体是罪」。
诏曰:「罪有庶性,酒体生罪,今有耐酒之人,能不醉,又不弊神,亦不生罪,此人饮酒,应不得罪
斯则能饮无过不能招咎何关断酒,以成戒善!
可谓能饮耐酒,常名持戒,少饮即醉,是大罪人」。
奏曰:「制过防非,本为生善,戒是正善,身口无违,缘中止息,庶性两断,乃名戒善。
今耐酒之人,既不乱神,未破余戒,实理非罪,正以饮生罪酒,外违庶教,缘中生犯,仍名有罪,以乖不饮,犹非持戒」。
诏曰:「大士怀道,要由妙解
至人高远,贵其不执。
心与法性齐宽,肆意虚空同量万物无不是善,美恶何有非道
是则居酒卧肉之中,宁能有罪
带妇怀儿而游,岂言生过?
故使太子以取妇得道,周陀以舍妻沈沦净名以处俗高达身子出家愚执,是故善者未可成善,恶者何足言恶?
禁酒断肉之奇,殊乖大道」。
奏曰:「龙虎以铦牙为能,猿鸟以超翔为才,君子以解行为道贤哲真实成德,故使内外称奇,缁素高尚
若唯解而无行,同沙井之非润,专虚而不实,似空云而无雨。
是以万物者,以绳墨为正;
御天下者,以法理为本:故能善防邪萌防察奸宄
故使一行之失,痛于割肌,一言之善,重于千金
若使心根妙解,则居恶为善神智虚明,处罪成福,亦可移臣贱质,居天重任,回圣极尊,处臣卑下,是则君臣杂乱上下倒错
即事不可古今未有何异词谈忠孝,身恒叛逆
语论慈舍,形常杀涂;
口间百技触事无能,言通万里足不出户:斯皆情切事奢,虚高无用
是以才有大而无用,理有小而必适,执此为道,诚难取信」。
诏曰:「执情者未可论道小智者难与谈真。
是以井坎之鱼,宁知东海深广
燕雀篱翔,讵羡鹏凤之游:斯皆固小以为大趣守文以害通途
若以我我于物,无物非我
物物于我,无我而非物。
我既不异于物,物复焉异于我。
我物两亡自他齐一虚心者是物无不同遗功者无右而不可」。
奏曰:「仰承圣旨名义深博,宗源浩汗究察莫由
事等窥天,谁测其广,又同测海,宁识其深。
若以小小于大,无大而不小
大大于小,无小而非大。
大无不小,则秋毫小小
小无不大,则太山大大
故使大大大小小小小大是则小大异于同,大小同于异。
大小异同,何小大同异
方知非异可异,同宁有同;
同异无同,可同异非异;
无异可异,同无同异是故无同而同非同,无异而异非异,何同异而可异同,非异同而可同异」。
帝遂不答,于是君臣寂然不言良久
诏乃问:「卿何寂漠,乃欲散有归无,勿以谈不适怀,遂息清辩」。
奏曰:「古人当言而惧,发言而忧。
是以古有不言之君,世传忘功之士,所以息言表知,非为不适」。
诏曰:「至人无为未曾不为
知者不言未曾不言
亦有鹦鹉言而无用凤凰不言成轨,木有无任得存,雁有不鸣致死,卿今取舍若为自适」。
又曰:「士有一言知人,有目击而道存。
亦有睹色审情,复有听言辨德。
朕与卿言,为日既久,其间旨趣,宁不略委,卿可为朕记录在所伸陈,令诸世人,知朕意焉,是则助朕,何愧忠诚」!
林以佛法沦陷冒死申请,帝情较执,不遂所论,辨论虽明,终非本意
长安废教后,别立通道观其所学者,唯是老庄,好设虚谈,通伸三教,冀因义势,登明释部,乃表邺城义学沙门十人,并聪敏高明者,请预通道观
上览表即曰:「卿入通道观大好,学无不有至论补己,大为利益」。
仍设食讫,曰:「卿可装束入关」。
众人前却至五月一日,至长安延寿殿奉见二十四日,帝往云阳宫,至六月一日,帝崩。
天元登祚,在同州
至九月十三日长宗伯岐公奏讫,帝允许之,曰:「佛理弘大道极幽微,兴施有则,法须研究如此屡奏,恐有稽违」。
奏曰:「臣本申事,止为兴法,数启殷勤,惟愿早行
圣上允可,议曹奏决上下含和,定无异趣,一日颁行天下称庆,臣何敢言」!
至大成元年正月十五日,诏曰:「弘建玄风三宝尊重,特宜修敬法化弘广,理可归崇」。
其旧沙门中德行清高者七人,在正武殿西安行道二月二十六日改元大象
又敕:「佛法弘大千古共崇,岂有沈隐,舍而不行
自今已后王公已下,并有黎庶,并宜修事,知朕意焉」。
即于其日,殿严尊像具修虔敬
于是佛道二众,各诠一大德今升法座叹扬妙典,遂使人怀无畏,伸吐微言
佛理汪洋冲深莫测道宗漂泊清浅可知挫锐席中,王公嗟赏
至四月二十八日下诏曰:「佛义幽深神奇弘大,必广开化仪,通其修行
崇奉之徒,依经自检
遵道之人,勿须剪发毁形,以乖大道,宜可存须发严服,以进高趣
今选旧沙门中,懿德贞洁学业冲博,名实灼然声望可嘉者,一百二十人,在陟岵寺,为国行道,拟欲供给资须四事无乏。
民间禅诵一无有碍,唯京师洛阳,各立一寺自余州郡,犹未通许」。
周大象元年五月二十八日任道林法师同州卫道虔宅修述其事呈上内史沛公宇文亲览,小内史临泾公宇文弘披读掌礼上士拓拔行恭委寻都上士叱寇臣审覆(《广弘明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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