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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都赋 其一 西都赋 东汉 · 班固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二十四、文选卷一
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昔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是以众庶悦豫福应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荐于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传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尽忠孝,雍容揄扬,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千有馀篇,而后大汉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且夫道有夷隆,学有粗密,因时而建德者,不以远近易则。故皋陶歌虞,奚斯颂鲁,同见采于孔氏,列于诗书,其义一也。稽之上古则如彼,考之汉室如此。斯事虽细,然先臣旧式国家遗美不可阙也。臣窃见海内清平朝廷无事京师脩宫室,浚城隍,起苑囿,以备制度西土耆老,咸怀怨思,冀上之眷顾,而盛称长安旧制,有陋雒邑之议。故臣两都赋,以极众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其词曰。
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
辍而弗康,寔用西迁,作我上都
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
主人曰:「未也。
愿宾怀蓄念,发思古幽情
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
宾曰:「唯唯」。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寔曰长安
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终南之山。
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
众流之隈,汧涌其西。
华实之毛,则九州上腴焉;
防御之阻,则天地之隩区焉。
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
周以龙兴,秦以虎视
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
奉春建策留侯演成
天人合应,以发皇明
乃眷西顾,寔惟作京。
于是秦岭,睋北阜
挟沣灞,据龙首
皇基亿载,度宏规大起
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崇丽
历十二之延祚,故穷泰而极侈。
金城万雉,呀周池成渊
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
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
九市开场,货别隧分。
不得顾,车不得旋。
阗城溢郭旁流百廛
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
都人士女,殊异五方
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
乡曲豪举游侠之雄。
节慕原尝,名亚春陵
连交合众骋骛其中
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
名都对郭,邑居相承
英俊之域,绂冕所兴。
冠盖如云七相五公
与乎州郡豪杰五都货殖
三选七迁,充陵邑
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
封畿之内,厥土千里
逴跞诸夏,兼其所有。
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
陆海珍藏蓝田美玉
商洛缘其隈,鄠杜滨其足。
源泉灌注陂池交属
竹林果园芳草甘木
郊野之富,号为近蜀。
其阴则冠以九嵏,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
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
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
提封五万,疆埸绮分
沟塍刻镂原隰龙鳞
决渠降雨成云
五谷垂颖桑麻铺棻
东郊则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
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
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
缭以周墙,四百馀里。
离宫别馆三十六所
神池灵沼往往而在。
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
黄支之犀,条支之鸟。
昆崙,越巨海
殊方异类至于三万里。
宫室也,体象天地经纬阴阳
坤灵正位,仿太紫圆方
树中天之华阙,丰冠山朱堂
瑰材而究奇,抗应龙虹梁
棼橑以布翼,栋桴高骧
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饰珰
五色渥彩光爓朗以景彰。
于是左墄右平重轩三阶
闺房周通门闼洞开
钟虡中庭,立金人端闱
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
徇以离宫别寝,承以崇台閒馆。
焕若列宿紫宫是环。
清凉宣温,神仙长年
金华玉堂白虎麒麟
区宇若兹不可殚论。
增盘崔嵬登降炤烂
殊形诡制,每各异观
乘茵步辇,惟所息宴
后宫则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
合欢增城安处常宁
茝若椒风披香发越
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
昭阳特盛,隆乎孝成
屋不呈材,墙不露形
裛以藻绣,络以纶连
随侯明月错落其閒。
金缸衔璧,是为列钱
翡翠火齐流耀含英
悬黎垂棘夜光在焉。
于是玄墀扣砌玉阶彤庭
碝磩䌽致,琳珉青荧
珊瑚碧树周阿而生。
红罗飒纚绮组缤纷
精曜华烛俯仰如神。
后宫之号,十有四位
窈窕繁华,更盛迭贵。
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
左右庭中朝堂百寮之位。
魏邴谋谟乎其上。
佐命垂统辅翼成化
大汉恺悌,荡亡秦毒螫
故令斯人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著乎祖宗膏泽洽乎黎庶
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
命夫惇诲故老名儒师傅
讲论六蓺稽合同异
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
大雅宏达于兹为群。
元元本本殚见洽闻
启发篇章校理秘文
周以钩陈之位,卫以严更之署。
礼官甲科,群百郡廉孝
虎贲赘衣阉尹阍寺
陛戟百重,各有典司
周庐千列徼道绮错
辇路经营脩除飞阁
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
隥道而超西墉,掍建章而连外属
璧门凤阙,上觚棱而栖金爵
内则别风嶕峣,眇丽巧耸擢
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
尔乃正殿崔嵬层构厥高,临乎未央
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以与天梁
反宇盖戴,激日景而纳光。
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
云雨太半虹霓回带棼楣
轻迅僄狡,犹愕眙不能阶。
井干而未半,目眴转而意迷。
棂槛却倚,若颠坠复稽
恍恍失度下低
惩惧登望,降周流以徬徨。
甬道萦纡,又杳窱不见阳。
飞闼而上出,若游目天表,似无依洋洋
唐中而后太液,览沧海汤汤
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嶈嶈
瀛洲方壶蓬莱起乎中央
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
岩峻崷崒金石峥嵘
仙掌承露,擢双立金茎
埃堨混浊鲜颢气之清英
文成丕诞,驰五利之所刑。
松乔群类时游从乎斯庭
列仙之攸馆,非吾人之所宁。
尔乃娱游壮观,奋泰武上囿
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灵而讲武事
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
毛群内阗飞羽上覆
接翼侧足,集禁林屯聚
水衡虞人,修其营表
种别群分部曲有署。
罘网连纮,笼山络野
列卒周匝星罗云布
于是銮舆,备法驾,帅群臣。
飞廉,入苑门
遂绕酆鄗,历上兰
六师发逐百兽骇殚
震震爚爚雷奔电激
草木涂地山渊反覆
蹂躏其十二三,乃拗怒少息
尔乃期门佽飞,列刃钻鍭,要趹追踪
鸟惊触丝兽骇值锋。
机不虚掎,弦不再控。
矢不单杀,中必叠双
飑飑纷纷矰缴相缠
风毛雨血,洒野蔽天
平原赤,勇士厉,猿狖失木,豺狼慑窜。
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
穷虎奔突,狂兕触蹶
少施巧,秦成力折。
僄狡,扼猛噬。
脱角挫脰,徒搏独杀
挟师豹,拖熊螭
犀犛,顿象罴
洞壑,越峻崖
崭岩,钜石隤。
松柏仆,丛林摧。
草木无馀,禽兽殄夷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历长杨之榭。
山川体势,观三军杀获
原野萧条目极四裔
禽相镇压,兽相枕藉
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
轻骑行炰,腾酒车斟酌
割鲜野食举烽命釂
飨赐毕,劳逸齐。
大路鸣銮容与徘徊
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
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
茂树荫蔚芳草被堤
兰茝发色晔晔猗猗
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
鸟则玄鹤白鹭黄鹄鵁鹳
鸧鸹鸨鹢凫鹥鸿雁
朝发河海夕宿江汉
沈浮往来云集雾散
于是后宫輚辂,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
黼帷,镜清流
微风澹淡浮。
棹女讴,鼓吹震。
激越,謍厉天。
群翔,鱼窥渊。
白鹇,下双鹄
文竿,出比目
鸿罿,御缯缴
方舟并骛俛仰极乐
遂乃风举云摇浮游溥览
前乘秦岭后越九嵏
东薄河华西涉岐雍
宫馆所历,百有馀区,行所朝夕,储不改供
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祐之所用
游童欢谣,第从臣嘉颂
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
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
士食旧德名氏,农服先畴畎亩
商循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规矩
粲乎隐隐各得其所
若臣者,徒观迹于旧墟,闻之乎故老
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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