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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散大夫字溪先生阳公行状(上) 南宋 · 阳少箕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四、《字溪集》卷一二
荥阳世家出帝高阳春秋时在鲁、晋、楚者,皆其胄也。
汉号玉田氏,其后繁昌,耽、裕、骛、哲、尼、固、休之、惠元、思义、为、峤、城,咸著节义为时闻人
其在蜀者曰谟,自汉元嘉与龚荣诣巴郡太守,请分置垫江郡
曰群,佐昭烈,与赵云齐名
唐末曰安仁起兵绵竹,辅王建,讨全忠
厥后子孙散居剑以东。
国初,君进繇武信凤台派为合之巴川县小龙潭后觉里人四世至于曾祖明,字周臣,以阴德孝行闻于政和间时人为著《阴德集》。
武信异人号净眼师,阴德公将谒之。
师先一日命左右曰:「巴川阳公将至矣」。
已而公果来。
师谓公佛地中人,将传心印
德公辞曰:「纲常之大,如之何其废之」?
梁氏,继仲氏
熙载字应祥,登绍兴二十年天府书,乐善不倦守道固穷号后觉先生
妣康氏。
景春字伯震德行文章为时师表
乾道元年能书,以宁宗御极恩,官至从政,累赠宣义郎号龙潭居士
普慈冯氏懿行淑德见于礼侍度公志铭,赠孺人
淳熙丁未九月初七日戌时,实生公后觉里巴字溪之上,名昌朝
甲午,以名贡于乡,字正父小字宗骥
行鼐二师,事考亭高弟性善度公正莲荡公渊,尽得其传。
淳祐辛丑进士第,怀敕五年,俛调昌州酒正,摄广安学官、大宁理曹
从政,调绍庆学官,摄郡通守,志恬退隐居不仕
路使者闻于朝,加通直郎,赐六品服,累封朝散大夫
咸淳丁卯十月十日癸亥辰时考终命,年八十有一。
门人所居,字之曰字溪先生
公取武信张氏,唐相曲江公之裔,先卒,赠恭人
二子长少箕,登景定壬戌进士第,今修职郎
季炎卯,登淳祐丁未进士第,今中奉大夫、巴川县开国男
全庵之子炎巳为子,荫登仕郎
孙男四人孙女四人曾孙男女二人玄孙一人
咸淳戊辰二月既望,葬于江陵府松滋县香炉峰堆玉坪寅山之原。
公生有奇歧嶷,知长幼尊卑,好弄笔墨简策
终日端庄巍坐,群儿戏诱,不顾也。
龙潭居士口授以书,一再过即成诵
九岁九经属文成才
居士有诗曰:「诗书有味嚼逾美,编简无花开自香」。
公和曰:「文章不数向、歆辈,姓字须教班、马香」。
宿儒子渊试以《大旱作霖》诗,公赋曰:「岂但王泽应须沃朕心」。
时人惊叹
成童博览群书纲常名教之道,古今治乱莫不洞贯
医药卜筮之书,天文地理之学,射御书数之文,咸精通焉。
乡贤性善度公正建昌受业考亭以归,遂往承学
慈孝出于天性,侍龙潭居士不忍去。
部使者母丘公恪罗致居士为夔理曹,公年十八,实侍行
两舍居士夜坐吟《挽故人》诗曰:「五十三年堕鬓魂,一朝埋玉骨方温」。
公然秉笔,书未竟居士忽坐逝。
公于逆旅治丧扶护
时伪禁严,《家礼未见于世。
公请于度公而行之,衰麻敛奠,一遵古制
先是龙潭居官日,有劝以俸金良田诸子计者,因笑曰:「教子当以诗书田宅非所爱之也」。
暨殁而家四壁无以为葬。
赞议所居室庐以奉丧事
自是陋巷箪瓢,人不堪其忧,躬植蔬果,以供慈闱甘旨
年三十,娶曲江张氏。
太夫人子舍食贫为怀,命出居营生
月馀,与张夫人相谓曰:「忍以生事定省乎」?
乃亟归侍,奉菽水,勤温凊,咸得欢心
爨烹沃盥,躬服其劳,有代己者勿许也。
一时父老子弟孝养者,率称公为法焉。
冯夫人疾笃,公露香祈天,减己算以益母寿,密刲股以进,太夫人绝而复苏,延七年然后终。
公执过哀,有白蛛垂倚庐者七日,闾里聚观,咸称孝感
尊祖奉先孝敬纯一
居室陋,家庙严洁
家虽贫,烝尝备礼,每祭必思祖祢嗜而荐之。
濯溉灌罍,必躬必亲
前期致斋至恪,及祀之日,涕泗呜咽不胜,望悲恻感慨
晚岁私谓二子曰:「吾于考妣夙夜追忆
夫以大舜夔夔斋慄多历年所,犹终身慕之,况庶人乎。
未冠而孤,仅获事母数十年,虽粗得欢心
母殁十有馀年,始叨第无亲可荣,只仿佛终身之慕而已
二亲时若见之,愈敬愈孝,不敢越足于天理之外
此心八十馀年,不曾向人道也」。
公于兄弟友恭,事伯同甫昌泰如事父。
同甫染疴,公尝药侍疾衣不解带
暨终,以哀号过感心恙
何氏姊嫠居,数丧不举,公竭力营之。
邓氏姊晚无依,公迎养乱离必载与俱。
性严急,寓荆州卧病久,左右莫能承其颜者。
公年六十一矣,泣下曰:「姊,吾所与同胞
性之宽严,吾善能顺之」。
于是药饵,亲馈食,问所欲而敬进之,昼夜不解衣累月
与弟季全同居怡怡如也,人无间言
避地夜郎,全父疾殆,公密祷曰:「弟幼得父母欢心,长得伊洛正传
疾革矣,而犹未有后
某则既有子可承祭矣,生且无益于时,愿以此身为弟请命」。
弟因感异梦,疾乃瘳。
全父负四方志考亭高弟之在东南者,皆得及门
终于临汝犹子炎已生甫数岁,孤孀无依
公命季子取以归,教养如己子,而以咸淳郊荫官之。
从兄临丧亲致毁,寝疾,人不敢近。
公独扶持始终不懈
敛含,皆于公之手焉。
阳氏世以诗书传家故俗未尝轻去贫贱凡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葬,笄无以为行者,公咸经纪之。
邻里乡党友助扶持曲尽其道。
友人李发明在缧绁中,而非其罪。
公往他郡,为之求救
李丰行橐,比返,仅縻扉屦,馀悉归之,李曰:「为人忠,交友正父是也」。
蜀有敌难避地夜郎山谷间。
会敌犯泸叙,公与一家相失,独深入不毛绝粮久之
同行有以不义得食进者,公坚却之,但汲清泉茹黄精以充腹
惟《易本义一编未尝去手
敌退而反,张夫人子妇亦免于难,亲故罹祸者十八九。
公谓张夫人曰:「吾家保全,天其或者予以众人之急乎」。
于是所有以给困乏
嗣岁张夫人卒,几无以为敛。
乡人或有饥渴为心害者,公叹曰:「是可不求正乎」。
乃与弟全庵南午、侄存庵醇、友人宋君如山、罗君仲礼、朝宗、陈君晰之、黄君应发举蓝田吕氏乡约》,推前进士黄君应凤为长,合同志行之,齿位,劝德行,录善规过
又与李君明讲乡饮之礼,于以维持孝弟忠信之风,一乡化焉。
公幼居丧读《礼》暇,则取释老书阅之,辄洞其源委而叹其虚无也。
免丧为书深诋之,以谒性善,曰:「吾友伯震有子矣」。
乃授以《太极》、《易》、《伊洛语录》。
公读之,自谓圣贤之传可以心会尧、舜君民可以身致也。
于是专意理学,其要以诚意正心为本,而于日用常行实践之。
性善君命召,公请曰:「先生东矣,吾将谁师」?
性善曰:「笃志四书》,以为纲领,而求其放心可矣」。
且曰:「涪陵莲荡亚夫紫阳之门最久,盍往师焉」。
遂与弟全庵、侄存庵束书造之。
门庭甚峻,惟难疑四书》,至问《易》则正色斥绝
固请不已莲荡察其志之专,乃曰:「子于《易》有何所见」?
因举所作《阴消长图》以进。
熟视久之,喜曰:「曩欲作此呈考亭,而未也。
大抵一气顿进一形顿亏
今子得之,始可与言《易》也矣」。
乃以一正八悔、见乃谓象之旨、思无邪、毋不敬惺惺法授之。
豁然有觉,故因雨后赋诗,有曰:「霹雳一声风卷去,谁家水馆夕阳天」。
后㬊公殁,性善入侍经帷,祈归弗获。
公乃万里卒业亲朋交书尼之,而志愈笃。
《过庐山》诗曰:「饱谙风月归,庶几无虚还」。
《谒元公祠》曰:「图由自得前无画,道未尝亡今有书」。
既造性善函丈质问不怠
居数月,性善语之曰:「子学包括只欠一以贯之」。
因曰:「但收放心,令勿忘而常敬,自然随处透彻
东坡伊川拘,伊川曰:『吾日履安地』」。
数日,公请曰:「自体认师言,真见得伊川所履真如大官快活气象使人不寐,脚不住」。
性善矍然曰:「子胸中透澈矣。
当时曾子专用力于内,盖如此也」。
毅斋徐公侨在朝,公往请问,徐以所得考亭存心要语之曰:「道心为主人心听命,元只是一个心。
人心不流人欲道心不流虚无便是得精了,心与道一一则不二,此便是中」。
欣然有得
鹤林吴公咏、平洪公咨夔凤山李公性传鹤山魏公了翁敬公为学,咸器重焉。
度公寝疾,公与弟侄侍侧讲问不绝口
暨殁,公与同门友为之敛含执丧
后朝赠典训词曰:「卧病数千卷之间,性焉已尽;
敛含二三子之手,命也何言」。
一时师弟讲学之懿,已蒙圣朝之知矣。
于后,公忆师之词曰:「求之高远,则昭乎目前
索之浅近,则浩乎深渊
无臭无声,存日用间。
引予于宽夷而弛其缚束,纵予于大壑而辞于沟渎
师言惟日不足」。
归蜀,会湛溪李公孜将漕梓东,盖考亭高弟方子之弟也,遂往谒焉。
李公语曰:「弘毅二字不可偏主」。
又曰:「士才有一毫希慕之心,便是欲」。
公既闻道于师,隐居求志不复贫贱忧戚累于心。
静室镇日独坐,自验此心未应事物已前本体气象,因语学者曰:「吾心本然之天,明镜止水,即所谓未发之中也。
物来能名,事至能应,即所谓而皆中节和也
释老所谓明镜止水者,静而无动者也。
吾儒则静亦定,动亦定,静而动者也。
喜、怒、哀、乐爱、恶、欲,须要见得此七件如何是正如何是邪,觑得分晓每事行教彻头彻尾便是致知力行事业
学者先要见得大本,用十分功夫通贯,令为一心之主。
大本既立然后枝叶从此生出
明德是先理会大本,似镜子在这明了,看有甚来,便照破他,妍丑分明
今时人空只要随事做教好,而大本元不明。
若大明时随事付去,便不劳力
未定时难开眼,眼堪开处便存心
识得孟子》『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操存舍亡』意思,《大学》『定而后能静境象
得心眼界一番一番义理一日一日心思不可太远。
去得远了,少间收拾不来,压捺不住
应事接物只是这里,其对待不过寻丈间,自然事去了。
只在持守须定,立志须高,当使颓波砥柱疾风劲草
天理,性之善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循,而终玩岁愒日,莫之由也;
人欲,情之恶也,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去,而终胶固沉溺,莫之违也。
其患在于不能制。
心意是出萌底志,是大概向去底。
诚意合下初萌时便诚,诚者物之终始
诚意到处便有物,不诚无物
须是致知格物知得物理方会得诚。
若知尚未致,只是冥行索途。
诚之一字平时虽是涵养体认得明,亦须临事之时,更加提醒自然私意不生。
克、伐、怨、欲,谓之四贼
克谓好胜,伐谓矜伐,怨不自责而怨人,欲是私欲
所谓行者,此四者不是便无,却元在舍里,只是牢固关锁,不放出门
关闭不牢,又走做事
夫子所以曰:『可以为难只是掩遏不使出来而已』。
仁者浑然天理,此四者不在其中矣。
而后能静诚是吃紧
学者于此,如隔烟雾,如隔纱窗所以闪烁不定,更如何会静。
心既不静万境变迁七情驰逐,相鏖糜缠缚
有困而悔,悔而觉者,有乍觉而遄为所引去者,有终懵昧全然不醒者」。
或谓大丈夫须要淫坊酒肆处处去得,公曰:「学者初得入学之门,便学随波逐流不得
且须恁地斩绝,待扑杀四强贼,却洞开门户
向来沈晦和靖,问子见南子,尹:『不得不见』。
沈曰:『先生敢见否』?
曰:『不敢』。
何故,曰:『只为未到磨而不磷涅而不淄处也』。
愚佩斯言,以为学者随分渐进
如『闲邪存诚』,『成性存存』,虽成德之人,亦须要无时不谨也」。
约友宋如山自以步月林下,心无一事想象道体恍然若游太虚不胜其乐问者,公曰:「此是曾点莫春舞雩咏归气象
道体不可想象,要在实见分明,则太虚便是自己心胸何止恍然若游而已
林下步月只好夜气,但恐只见得静中静
须更识静中动,动中静,则昼游通衢无非林下步月,亦无红衢紫陌所存矣」。
或问:「一日十二时中,无背理伤义之事」?
公曰:「此言恐失之太快。
曾子『吾日三省吾身』,须是自觉尚有不克尽处,深自省察。
学者当于念虑一萌之初,剪断私意,只令向中一脉里行,莫待到事上方觉,便是悔亡意思」。
乃作《求放心箴》曰:「人秉良心万里包括
心有动静该贯事物
方其静时虚灵湛寂
公私界限精明别白
应感而动,理欲萌檗。
同行异情,遂判得失
制动何事非得
动而忘为是物役
求则得之,罔间食息
不知求,蔽固没溺
愚知圣狂,相去丝忽
危哉微哉,圣言不易
致知力行兢兢朝夕」。
尝曰:「愚平日只于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处用功
是则进,非则亟加刬剔,求以仰合前贤
有所不能,则朝夕汲皇而已
不睹不闻,是己所不睹不闻。
是人所不睹不闻,其极只是思无邪,无不敬大庭广众暗室屋漏无间无过一个敬」。
门人曰:「吾人如今用心于内,求仲尼、颜子乐处曾子忠恕一贯,使心中义理如日中天,则六合之内,不遗微小容光必照,无往而非日之所到也。
愚之学只是见得一句明,便要行得一句到。
才行不到终日孜孜其所以不到之因,而必要至之」。
或问思无邪之难,公曰:「此不过念头初萌时著功夫,便似船开头水脉样。
到是行处十分照顾两边无令触碍
直待泊得安稳,方是得所止处」。
或问:「欲字善恶相半耶,多恶少善耶」?
公曰:「善亦未曾少。
万事万物,皆有善恶存乎其间
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天理便是善,徇私欲处便是恶。
可欲为善,欲善而民善。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欲无言,欲行王政何者非欲,何欲非善?
夫子言:『我欲仁,斯仁至矣』。
凡所欲好便是善矣。
所以七情不可去一只要在道心惟微一边也。
道心纯是善,人心善恶,如恻隐羞恶是非辞逊便是道心
四肢之于安佚,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口之于味,便是人心
大率人心血气中来,道心义理中来也」。
门人曰:「君子一身应天下之万务,至中而止,由敬而入。
中者天理之当然敬则持守此心,流行一中焉尔
中仁义礼智,孝弟忠信百行万善莫不皆有当然之则,所谓在中也。
贤知过之,愚不肖不及焉。
中,自在也。
运用酬酢动容之间,尝难于其中者,不知持敬而已
也者庄肃谨恪耳目手足心思念虑,无一茍焉,思有以见夫所谓中。
日由之行之,至之终之,及其涉历之久,应接之多,持守之固,自然物能名,事至能应,毫釐丝忽,动与中会,而不容为言,亦可谓小成而已矣。
夫道不离乎中,事不离乎中,中不离乎心,停停当当浑然自然,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考程子论浩然之气一章,是见得孟子十分透彻,知其为坤学,故以直方大配之也」。
孟子性善一句,压尽天下万世论性之说,无以复加
盖自太极而观,故有阴阳气理,不可偏倚
理则无所谓恶,而气则不善恶之异。
太极所谓阴阳之气,亦皆是清明醇厚底。
到得付诸人处,各自地子不同,便有善有恶,所以前贤谓之气禀之性焉,此又是孟子一层
孟子直说之者善底,未在成之上说
所以万世无弊,理气虽同得于所禀,却于向底数层别了。
譬之传神,渐模渐差,不是当初真的
生之谓性,告子只于人物生处,便鹘崙说谓之性。
所以孟子后面用犬牛人折之,其辞便穷了」。
公祭莲荡先生之文曰:「先生宁考朝,毅然志道万里寻师
三年而后闻《易》于考亭以归。
十有馀年,至戊子先生之学始传。
又二十馀年,至淳祐庚戌配食北岩,而先生之学始显。
甚矣!
道之难闻难行也。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
既见圣,亦不克由圣
古之圣贤,其道不见信当时,而终必行于后世者,穷达之势使之也,何患焉」!
盖公以戊子岁师事㬊公,至庚戌北岩堂,实㬊公配祀伊川之日也。
公之学有自来,故远近从者众。
于是循循善诱,随其气之浅深而语之,故闻者皆欣然动悟,各有兴起
当途达官闻风而慕,争延置尊礼而考德问业焉。
公曰:「愚意不在仕进,却与同志之士讲明义理庶或晚辈向此边,则异时扶植正道,开迪人心,吾亦不为素隐无补于世也。
此时正学汲引晚进,尤为急务
宜于后辈中择其气质可与语道者,罗而致之,使食息言语步趋,皆有涵养
将来成就,出为世用,必有可人意者」。
时有执经时文者,公语之曰:「本经自不容不精究,但勿止求为科举之学耳。
周官》乃姬公治国平天下法制,然皆自正心诚意中一理流出。
须于圣经文辞义理上体圣人之心,见得莫非天理流行
异时此身得君行道,举而推行便是公事业。
若其不见用于世,则亦可施之于治家治身
与国元只一理,只规模大小」。
今人读书了,专用时文,身与经自为两途,到底有何济益?
如《论》、《孟》都是说心法治法,《大学》、《中庸皆然
《诗》是心之吟咏,《书》是心之典则轨范,《春秋》是断案,《易》是包括总统心性之书,都只一理也。
为学大纲,是自修进学,会至理于心而著之于用。
功名之念未去,则以馀力习文章,此亦游于艺之遗意
富贵在天穷通有命,只看信得过过尔」。
「看将来如今世上后辈明敏聪慧者甚不少只是著意时文涉猎圣贤纸上语,才讲得些子便道晓了,殊不肯潜心研究所以退省其私,不曾行得。
原其所以然,都是举世利名相靡相尚师友讲磨父兄教诏妻子期望朋友里闾称誉赞叹不出乎是。
引得飞扬驰逐,无一息停,如何肯信性分至德要道,是乾父坤母分付来底?
他既肯顺从父母之命,却要在天地间立身只道父母宽慈,都不管共为子职一分不知将来作甚折合
某日浩叹汲汲自照己身,恐有人如此为吾浩叹也」。
「考唐虞成周九德三物之教,却是上之人尊尚此以教人故人自幼至长,安其所习,德行修而人材盛。
夫子时则难矣,春秋趋向功名夫子道德
速肖七十,真可狂澜屹然者,颜子独称好学,此岂特七十二子之学哉?
志学圣人而已
志学圣人所以只在心性理会,于人心惟危一边全然斩绝了。
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亦不止于怒过二字
夫子此以哀公,亦必有意
以愚观之,喜、怒哀、惧爱、恶、欲虽均为七情,而末后二字最为重浊为人心之累。
若欲变化气质当先从事于此
当初颜子此处已轻,却在怒与过上作功夫
便似曾子三省克己,当从性大偏处克将去。
人各有偏,须自点检
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便是气质偏处
后世只是文辞太胜,义理全无。
董生识之,而时不见用,所以功效不著
我朝硕儒辈出,亦是聚奎之气数
斯道之传,自濂溪而始,至文公而极。
然其始也,可以扶植世治
其极也。
又徒载之空言矣」。
吾人之学,只是为己,做得是勿便以为是,便须勇猛自克,加磋磨功夫做得十分好了,潜晦勿彰,亦不必著心挂口,却别去做一件。
做得万件都好,且靠做一壁思量天地广大不言所利,而生生无息,是如何到那时节
无一可说,便是夫子『予欲无言』处也,自不必言矣。
凡人生世间,光景无多,而汩没利名蔽固缠缚,自少至老,只在黑暗中,啾啾杂杂未尝一点光明
所谓醉生梦死究竟何为
纵有伊、傅周、召爵位,而无伊、傅周、召功业瞑目之日,与草木俱腐,更有谁人称道邪
爵禄富贵不关己,而方寸义理不明大有忧者在。
此愚日夜兢惕惴惧不以底事其中者也」。
尝又曰:「今之世望穹职尊,不以富贵自高,则怡气养体,孰肯笃志斯道。
纵有翻阅,亦不过舌本懿文而已
圣贤岂不邈乎径庭耶」?
又曰:「今人功业,终不及得天地生万物盛德大业
做文章,终不做得太和春温万物生意百卉妍媚中和气候欣欣荣盛底气象。
做到甚处,终不及。
圣人之道与天相似,况只是贪荣竞利一边,教做他天地零碎的,亦不能及也」。
夔州明伦堂曰:「帝王为治,学校大务也。
学校之设,明伦其大端也。
欲明伦,先明德讲学有其序也。
天下之生久矣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人伦有五,天所序也。
仁、义、礼、智,性之德有四,天所命也。
天伦天德,圣王必学校以明之,天人相因成也。
熙熙五教敷焉。
王民皞皞庠序焉。
不听其所以天,而尽其所以人,使明者益明而闇者复其所以明,讲学之功,可以一日无于天下哉?
国朝学校天下,汉以来未有也。
其始盖欲使天下之人格物致知,由仁、义、礼、智之性以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伦,修诸身,行诸家,而措诸天下之事业也。
文胜利汩,士浸失其本真
学校之所进退,惟辞章工拙是校。
而士之息焉游焉,相与讲明于是焉者,亦惟佔毕编缀吐芳漱华,以猎富贵
至于人伦本行不著,是岂皆士焉者之过哉?
上下之所讲究,一不由五常四德,则人心日危道心日微物诱乎前,荡耳目动心志。
七情其所止,杂出而应之。
理欲交战轇轕得失于呼吸毫釐,而径庭霄壤矣。
此士之所以贵乎讲学也。
伦即理也,散于百行万善,著于六经,明于学校,而根极人心
君子明此心以贯万理,治万事,而为天地万物主宰,皆不出乎是伦之外
讲学可不是之先乎」?
又曰:「今时圆冠方屦,极情致思科举之学,而自己性分绝不加意所以文物盛而人材稀,治道日衰时事愈促。
此时正宜讲明学术德行为先,刊剔人心之蠹,引之于圣贤径庭
夫人动容出处心思好尚,察其受病之处,痛下针砭,俾或有用。
不然春花秋月娱情悦目弄倒世界正坐于此」。
又曰:「世间聪明俊拔非无颜、闵德性游、夏文章,亦尝备历险阻艰难造次颠沛
至于擢科筮仕浸溺名利物欲之场,道机变为趋时,以圆转了事
矮窗残烬,生菹菜根,如隔几尘而讲故书守故步者便为羲尊禹凿,道之不明不行可知矣。
读书之法,始入头循行数墨记念成诵,其终在精思潜玩触类而长见得先贤解说之外无限好的意思
浩荡充周,而于日用常行念念持守步步踏实
自知俗之所同欲竞趋共是者,渐渐毫毛之轻,而吾一身稍稍前贤地位
只见得明,便勇猛著脚,更勿回顾,左觑右盼
世间傍蹊曲径非我行坐歇泊处所
才目动心移,景象随变,恍然莫知所从,则进修之功,终不济事」。
又曰:「三百篇诗,正变万殊,只性情二字
而风、赋、比、兴雅、颂随时随事,或可直陈,或当谲谏,皆流行一正而已
无邪不只作诗思无邪,而诵诗者亦当思无邪方得。
不然,诗是古人言志底,究何益哉?
夫道与事不两离动容之间,逐处便是
只有精粗显微之间,若体认有以会万有于一原合散殊而无间者焉」。
诸子曰:「性分义理用功既深,觉得胸中浩荡,则当详悉讨经究史,观圣贤心法治法规摹制度
所以防情立极曲尽古今事物之变,与夫天文地理风俗物产
其间推迁更改
淳漓厚薄治乱兴亡之故,一一看过,使自心通晓然后见得为国为邦致理制治,自有时措之宜,如此方为有用之学。
不然只是谈经史秀才,与打坐入定一般有事面前,便排遣不去
古人之道,不是观会便了须要行其典礼方得。
不只系辞便了须要断其吉凶方尽。
夫子言居则曰『不吾知也』。
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学者须要自家了得人事分,一旦得君行道须是使天地万物四海九州含灵动植,我有酬酢付他,教各自顺道理的著数手段,方可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穷则独善,达则兼善
若犹未也,只是瞒人自欺愧怍亦多矣」。
又曰:「天地一个大包裹万物尽在其中相争相摩,相誇相耀,而不自知沧溟中一浮沤沙砾耳。
此说学者大著心怀,令与天地同其广大,则自见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济事心体虚灵豁然大公道流行,富贵利禄纷竞驰逐从此剪断,此知崇之学也。
又须观会以行典礼春夏秋冬生长敛藏富贵贫贱升沉利达少壮衰老饮食起居凡人情之所不免者,都一一接应酬酢各得其宜
前日高明广大道理牢守坚执,而终不为事牵引,方是裁制得宜,便见得仁义准则圣人相似意思,方是有用之学。
所谓万物者,亦初不离乎物者也。
若都遗失天下事,则学要做甚
此又礼卑之学也」。
门人有以官事废学为叹者,公曰:「抱关击柝,乘田委吏,无非是学,只要行得都合天而已
吾人幼学壮行,既自科目出身,所干何事
正当日用常行泛应曲当件件物物,以当然之理酬酢,令无慊于心,即便是学。
舍是不为,更于何处作功夫
若必待閒,则合下莫染吏俗,如颜、闵样方得」。
又曰:「伊洛之学,只为朝廷崇尚所以人人熟读,用作时文
退而观其所行,断无真履实践
要是人心元不好尚此学」。
乃与受业者曰:「贤辈欲猎科第,则工时可也
欲求圣人,则当体颜子贫而乐,曾点咏而归胸中意思,方只是学」。
门人曰:「读书只是一遍过,却有何益。
如讲孝悌二字须是我身分中日用常行事亲能事长,方是体认孝悌意思
如讲忠信二字是我真个为人谋则尽忠于人,为国谋则尽忠于国,与人交则尽于人,方是体认忠信意思
时事搅扰不可以此止进学之心。
只管理会自家功夫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看人操守
文中子与门讲道河汾后来皆为明时辅佐岂非多难之时,正是养成治世人才出来乎」?
公尤喜《易》,嘉熙间,与弟全庵、侄存斋宗族朋旧难于符阳溪间,采薇,拂石傍随事观理,即象玩辞患难厄穷不改其乐。
分教广安,郡人前进士杨君甲率同志问《先天图》义、象数之学。
摄大宁理曹,赵侯汝廪辟凤山堂,请公日讲一卦,命子崇樵师事焉。
于是相与讲明易》书答问往还,遂卦各有义疏
部使者黄公应凤与公俱事性善,每以其同得于师者,相与象数之蕴而发挥之。
约友东山宋公如山讲明爻象,今载《易编》。
长涪北岩书院李侯震午、刘侯叔子尊礼请问,乃作三陈九卦义疏
南畴赵公震之子子寅为郡民曹,因从公问业就养于夔。
李侯卓率子弟请问,公一本程、朱之学,疏为卦义,曰《易学正说》。
卧龙山丈室斗牖,讨论紫阳师弟子《易》学渊源莲荡公师传,手编集奥义一书,目曰《文公进学善言》。
渝州,厌嚣尘,乃于东山结茅临流,开卷自娱
尝曰:「道无终穷,惟愈玩愈明,愈求愈有。
一爻一象,该天地万物之理。
假使心思虽穷得至,却未曾遇得此事,亦轻易过了又复废忘。
一旦事来,又无以应之。
所以学者大概说《易》,而终不用《易》也。
圣人心与天地一,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是方寸间事,敛而为一,散而为万,随取随足,随应随当,目视耳听,手足行,无非自然
学者须要十分用力推究把持玩味,纵未到以一贯万,亦会有五六分。
浸浸不已岂不涣然怡然矣乎」?
又曰:「《易》中天理,元只以一贯万。
晓得一义,众义皆
见得说不得非是可说,盖条理灿然,盈天地,贯古今不容枚举缕数
圣人也只提起纲要不容尽言,此事只要力行而已」。
又曰:「今时易》学不下千馀家,皆字义,讲爻象,说道理
而迹其为人,则往往与《易》不相似
其所言,未必真知《易》。
伊川易传》言人事最切,晦翁说《易》,于卦爻义最精,而二先生非茍言之,实允蹈之,后学于此折衷可也」。
又曰:「玩《易只须四圣卦爻象辞平易思量去,使纯乎天理,勿以后世人私欲参之,并勿引惹背意,方见得三百八十四爻,都是洁静精微,而吾之所以日用常行,都自有纯然天理一脉平平坦坦安稳快乐
行得彻头彻尾时,是甚次第,更说甚王侯卿相,与夫释老升仙入定惊动天地
到此便是《剥》之硕果不食
伊川言剥于上则生于下,人生至此上下与天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又曰:「《河》、《洛两图是道之体用只是要入身子体之为难
只如孝悌二字一日十二时中,有多少未尽善处
须要得似曾、闵,充而至尧、舜,方是极头」。
又曰:「夫子《彖》、《象》、《系辞传》是多少分明显著
若说道理,断只用夫子为准,不过更与详明而已
《易》元无出于圣人言语之外者,只在力行求至,行得一步,是自家一步,行得一事,是自家一事」。
又曰:「《易》初未有物,当未画以前只是浑然一理,在人则湛然一心寂然不动。
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忽然至虚中有个象,方发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来」。
尝跋《启蒙》卷后曰:「《易》有象有数与理与气而已矣。
著书立言钥是焉者也。
理气妙于无迹,其体由象数而立
象数显而可见,其用该理气而神。
精粗显微岂有异致哉」?
又曰:「《易》,圣人所以范围天地曲成万物穷理尽性至命,昼夜,知生死,无一不本于《易》。
只谓世人不能潜心体玩,反折于二氏」。
又曰:「《易》与春秋相为体用,《易》便是春秋》之体,《春秋便是《易》之用。
明得《春秋》,《易》在其中矣。
夫子尧舜禹汤武周公之传于百世之下,不得已而作《春秋》,寓刑赏劝惩一言之间,精微妙密曲尽当时人心天理,而警省万世人心天理
无非造化明王法,揭中正,杜邪枉,扶人极天下后世
圣人大用未易管窥蠡测言语尽而文辞释也。
游、夏不能措一辞非不也。
圣人言近而指远,简而博,浅而深,不容一毫有所增损只当默识心会而已
所以伊川终不肯解释略说数条,以开后学
文定不得已而释之,其间尽引伊川之言,其馀皆帝王之法。
文公尚:『但不知当时夫子之意果如此否』?
则此书当研精熟玩,而未容言语尽也」。
又尝曰:「岁晚衰颓无复长进
日夕静坐,期欲万想不萌于心,而未能也。
时玩所通之《易》,广而充之,义理无穷,愈精微而愈广大至于莫可为言,私窃浩叹」。
公年八十,曰:「吾老矣,掩门兀坐,于十二时中,观三百八十四爻,焜耀流转
其间乾健不息之理,而捉摸不能,徒窃浩叹圣人径庭不可到」。
又曰:「吾详玩从前书,见得难为言,越不吃工夫,而愈精愈密。
真见圣人卓,殊不可及也已」。
又曰:「某年来昼日潜心终夜静坐见得万物生生化化皆是易道彰著发见中有自然体段,加一些子人为私意不得
一毫差,便不
自家心自晓得如此,而著言不得安能笔舌既邪?
同行坐作随便得一说,方见得乾坤妙用日日时时在日常行中流转。
此是圣人观会行典礼之事,多少快活处」。
公谓《易》固形而上,而实前民利用之书。
吉凶悔吝,都切近日用常行
文公《本义》,只于占筮上说大概不使人求《易》道高远
因欲取诸家卦林而折衷之,览究甫及,旬日考终夔州卧龙山
《读易书怀》曰:「万户千门镇日开,无边风月随人好。
满城花莺肠芳菲易歇天难老」。
又诗略曰:「春树红颜几何万里封侯蹉跎
河南布衣婆娑,却笑因风想玉珂
未肯岩前翠萝商丘不唱采芝歌。
独深于《易》如邹轲紫阳真人相和
莲荡归来扬其波,我傍梅花遗书
不知纷纷坐久落花多」。
涪州北岩玩易有感》曰:「乐意相关对语春风遍满天涯
生香不断树交花。
个中实理何处浮华
收敛回来夜气一轮明月千家
休用隔窗纱
清光皎洁疏影横斜」。
观其词,则其胸中自得可知矣。
弱冠辨异端之妄,乃辞而辟之,以上度性善
其略曰:「甚矣!
人心之易惑而难晓也,世道之易颓而难挽也。
老氏清净说起汉文释氏寂灭之说始于汉明,非先天地而生,首帝王而出者。
当时卓识之人,以拔本塞源,遂使蔓延不可止。
迨至韩愈,始排斥之。
二氏之于中国历数百年入人也深。
而欲禁之,譬如堤已坏,水已决,而遏其流。
不亦难哉」。
又与李涪州震午书曰:「老氏之说,者尚鲜。
而佛之说,则弥近理而逾乱真
趋者澜倒不可拯救,反谓其说足以笼络天地司掌造化
天下不过小小智慧,终不足以尽其方。
光明照见十方极其至也。
光明洞照,亦不足以其义
是致小根小器陷溺其中,而竟不知所以
佛乃生于周昭王时,犹未入中华
汉末盛行,非先天地而有。
其弃三纲五常尚未暇论。
而其说谓出入生死愿欲从,非一世事理所
究竟何尝免得生死,遗得一世事理哉」?
尝答大监宝谟文公复之书曰:「蒙教学生释氏书。
在忧中,详悉谛玩二年
知其乐性中天地,遗眼前世界一刀剪断万想不著,是大丈夫做得底事
家世业儒,骨非禅客只当祖先之训,以求圣贤之心。
羲《易》以会五经旨趣,穷卦象以究万有始终,馀二十年矣。
见得天地间纷纶变化不可名状,而其间有为主宰者。
不动不静,不增不减宇宙间来间往,形色自荣自枯,皇帝王伯不可得而留,天地鬼神不可得而诘,朝不食,夕不寐陶陶遂遂不知我之所以为我
西方极乐不是过也。
未审所居之室,与王舍双林何似
从游等辈,与花智、寒山何若
须臾上上难名之妙,非非想难到之境。
然某谓自解见性,闻解非真性顿悟正觉,闻悟非真觉。
开眼合眼,都只一般
今生来生了无二致
所得止此,三缄其口久矣」。
时有请识兰若作兴者,公曰:「游定夫晚入禅学文公每为不满
横渠从佛无所得,而入圣人之极为二程所敬。
故某恪守先儒之言,非圣人之书不好也。
自信殊坚,所谕文字,理不敢笔也」。
夔祷旱,贻书李侯曰:「今人祷祈从事佛老徼福
释老所尚者,素修纸币虚文也。
天地之心,可以虚文格乎?
阴阳寒暑雨露霜雪,皆造化之气,释老安得天地之权而握造化之机哉?
龙神是地示享血祭者,而以佛经纸币素修事之,亦犹鼓瑟斋堂也。
情与性与生俱生,释氏所谓寂灭为乐,盖自谓七情俱灭矣,更有何乐?
释氏终未能去得七情也。
韩退之不信佛,未甚端的只是说佛若是小人焉得祸福
若是君子不妄祸福
地位只是如此,其自把持只恁地,却元不见得佛是如何
濂溪辈,便不大颠说话了,濂溪诗亦有讥退之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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