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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封事二月四日正字职,翌日奏。)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六、《雪坡舍人集》卷二
二月吉日承事郎秘书省正字臣姚某谨沐斋裁书昧死百拜,献于皇陛下
闻天未尝难为之事,人主不可无肯为之臣。
以肯为之臣辅有为之主,天下事难者易矣。
《易》之象曰:「云雷屯,君子经纶」。
夫屯者难也,不曰君子畏避,而曰君子经纶岂非世虽屯难,正可经纶之日乎?
经纶则屯者亨矣,但患无经纶耳。
方今天下事势可惜者一,有可忧者三,而幸有可为者四。
可为者即所谓经纶也,臣请疏言之。
奸相丁大全欺蔽聪明壅塞言路敢于言者,必加之窜;
以不得其言而去者,又重之以诛。
陛下践祚三十馀年,何尝有此?
大全欲以此钳天下之口而恣己之私也。
臣于彼时,知有今日久矣
是以丙辰祗召,已至中道不愿与之立朝疏陈其奸,亟归俟罪
自时厥后大全朋奸罔上日甚一日,凡天下所谓忠臣良士,必皆污之以数百万极重之赃,而坏其数十自修之节。
用其腹心十数辈,布满诸路,行一不恤之政,白科彊抑,什取六七,谓之和籴,以失尽陛下仁心,妄以富国彊兵自诡,特不过天下膏血以奉陛下目前之欲耳。
此即蔡京丰亨豫大之说,王黼应奉享上之举也。
富国如此强兵者又安在哉!
己未之狄,戊午之籴之应也。
昧者犹曰幸有戊午之重籴,犹可以给己未之禦狄。
殊不知若无戊午之籴,则决无己未之狄矣。
陛下渔舟渡鞑之罪,起于袁玠不知超擢者非大全乎?
使陛下去年悔悟、大更革之时,厥既登庸左右贤相,亟以大全及其党与投之四裔则天下大悦,众愤尽纾,百将一心三军同力,鞑即退伏消弭矣。
奸臣陛下之罪甚大,陛下奸臣之罚甚轻,此固陛下仁厚也。
天下陛下尚有眷顾大全之心,他日必念其能生财不念其几误国必至复用,重害吾民。
是以怨尚郁而未纾,愤暂解而复结
加以夺官之命越数月而后下求言之诏亦越数月而后颁,古人所谓改纪其政者,当一反前之所为而乃痈疽之根犹伏胸腹瞑眩之剂未彻膏肓,使天下有悔不尽之叹。
前日悔过不尽,则今日逐寇不尽也。
前可为而不勇为,今虽欲为之,亦缓下之剂矣,此臣所谓可惜者一也。
去年秋,鞑在鄂渚耳,未至兴、寿也。
则南在湖、湘北至兴、寿耳,未至江西也,今则在江西矣。
所居之郡瑞阳,所邻之郡清江,今闻皆已残破矣。
隆兴之邑凡八,如分宁,如武宁,如奉新,在章江之外者,今皆躏蹂矣。
丰城,如进贤,在章江内者,今皆奔溃矣,是八邑而失其五也。
支体已剪,腹心自固乎?
万一虏用避实击虚之谋,舍隆兴而不攻,或自南康而渡,或自丰城而渡,或自清江而渡,或自章江之源而渡。
西江一步所在州郡不过如兴如寿如瑞如清江耳。
陛下何以限隔之哉,此臣所谓忧者一也。
本无谋,皆中国奸相患苦之。
士民为之向道,既犯鄂渚,又出广右,盖用巫臣疲于奔命之谋,伍员多方以误之之计。
万一牵制重阃,以一兵径渡下流而来,以一兵倏自海道而至,陛下何以待之哉?
此臣所谓忧者二也。
鞑之初破蜀也,一岁一抄掠之,害其耕,夺其聚,杀其民人使不得供其军赋,谓之涸水取鱼之法。
才掠即去,虽去不归,以一酋蟠伏兴元以为岁入寇之计,不数载而全蜀陷。
今兴、寿二州,闻已为虏所巢矣。
万一如兀术欲筑建康避暑动之计,留患腹心何有穷已
此臣所谓忧者三也。
虽然岂可徒忧之而已哉。
高宗皇帝六飞南渡之初,国势未定,兀术亦尝惊犯江浙当时事势可谓阽危
迨其次年大作措置,则曰今虏来,似有可胜之理。
又曰虽以檄呼虏渡江,亦不敢来矣。
然则虏之渡江不足虑也,但使不敢再渡可也
陛下君臣傥能以高宗皇帝之时犹可有为为心,则臣所谓可为之四策,皆可行矣。
何谓可为者四?
一曰筑城壁卫州郡,二曰教民兵以护乡里,三曰分责任以全境土,四曰一体统以集事功
长于野掠,短于攻城
鄂渚有城,则不能攻;
长沙有城,则不能拔;
豫章有城,则不能近。
衡、全、永以无城而破,兴国寿昌以无城而破,瑞阳清江又以无城而破。
城之有无利害可睹也。
去年冬,臣在瑞阳,尝劝守臣筑城,乃取桥梁寺观塔庙之石以助之,量功命日,用蔿艾猎城沂之法,则三旬而可济。
守臣虽是其说,竟为幕僚沮挠而止,不过曰恐费州县之财粟也。
今财粟果安在哉?
孰若一州财粟,卫一州生灵乎?
纵乞朝廷一二年上供纲解而为之,朝廷亦必不计也,不愈于为寇所荡,则亦无所谓上供乎。
今天之无城者,不独瑞阳也,陛下可不念其民哉?
所谓筑城壁卫州郡者此也。
鄂渚官军之外,有义士壮丁数万人长沙官军之外,有乡隅丁夫数万人,皆能相助战守
民兵之于乡井用力尤至也。
鞑之所以彊者,空国而皆兵。
使吾州县皆有民兵以敌之,彼亦安能遽犯?
胜鞑之策,莫良于此
朝廷去年亦尝许州县结民兵筑山寨矣,不知后来何为而遽罢?
农隙讲事,寓兵于耕,盖亦近古也。
主佃相养,贫富相资可以弭奸,可以教睦,亦不费官也。
若畏其为盗贼,畏其相雠杀,则但当区处之得其道,劝率之得其人耳。
督之以才且贤之里寓,总之以才且贤之时官,不肖不为乡里所服者不使也,天下安有才且贤之里寓、时官而肯为盗贼,肯相雠杀者哉。
鞑至而民残,鞑去而民盗,有民兵如此乎,无民兵如此乎?
新招则不能精,军既多则患无养,固不若民兵不费也。
不必取保以为民兵保伍者止为奸盗之防,民兵者当择彊壮而教,教之以洞贯之弩,教之以拒马之鎗,教之以陷阵之斧,断无调遣,止卫其乡,利而诱之,激以厚赏,民必乐从矣。
去年臣在瑞阳守臣尝遵朝旨,委臣以教阅民兵之事,略有绪矣。
未几报罢,罢一月而遂遭哨骑之苦,守臣得百十民兵,走一小山寨,方能免祸
民兵山寨不可无用也。
使尽如臣言,乡乡皆兵,处处皆寨,岂至是哉。
臣之州痛矣无可言矣。
今天下无民兵者,不独瑞阳也,陛下可不念其民哉。
所谓教民兵以护乡里者,此也。
广右、湖南、江西州郡,今固残破矣,可残破而已乎?
残破方新,修复亦易,但一人而为之则难,众力而图之则易耳。
且以江西言之,阃之在九江者,宜命之脩复兴国寿昌两军,阃之在隆兴清江者,宜命之脩复瑞阳清江两郡分宁奉新诸县,官许辟置,财许移用,则修复之事,可次第举矣。
脩复既毕,然后命四监司各取所近之州郡,分而掌之,责其守禦,责其应援失地则加之罪,却敌则重之赏。
但是分任防捍之责,至于本司职事,如刑狱,如茶盐,则仍前日之职而掌之,宣阃大臣则加总其权于上,不立唐人藩镇之名,阴合中兴镇抚之使。
祖宗之法不必变,而列郡皆蒙其利矣。
广右、湖南诸郡,推此意而行之,江东福建两浙亦用此意,而预防责有所归,力皆愿效
所谓责任以全境土者,此也。
责任虽分,意向当一,要皆为国不必争功
高宗皇帝初在临安,尝有圣制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
高风君子属意臣」。
此诗也,盖高宗皇帝中兴规模也。
越之谋吴,臣种治内,臣蠡治外高宗圣心,盖有见于此
其后赵鼎张浚左右相,遂用此法。
居中秉政进退人才
江上视师专任边事
表里相应,举天下而运之掌矣。
使三十六年之间皆此规模中原即日可复。
独惜吕祉之间一萌,兄弟之好遂失,而秦桧乘之矣。
二相同心济谋,万无不和之失,更愿坚凝重固事事一体人人一心运掉四方,身使臂而臂使指
所在诸阃,亦宜同体国事共济时难
谨毋曰吾皆执政也,吾皆大臣也,势敌权均,胡可相使如此则天下之事,谁其为之哉。
所谓一体统以集事功者,此也。
此四者,皆可为之事也,即屯时之所谓经纶也。
之无庸夫高枕而有馀;
世之多事圣哲驰骛不足
今日圣哲驰骛不足之时也。
仁宗言者吕夷简曰:「大富吕夷简享之,大忧患留与陛下」。
臣今亦曰大富丁大全享之,大忧患留与陛下
大全游说者,必告陛下大全之时,州县未多残破也,殊不知此虏则谁致之哉?
屯者,大全所遗患也,二相经纶其屯者也。
抑臣尝求经纶之道于《屯》卦而得其说,愿末有献焉。
初九一爻为动之主,《屯》之「经纶」,君子也,其爻辞曰:「盘旋利居正,利建侯」。
圣人释之曰:「虽盘旋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是三者,经纶要道也。
屯难之时,未有攸济,故盘旋不速进,但所利者在居正,在建侯,在以贵下贱耳。
居正者顺公理无私邪也,建侯聚众贤以自辅助也,以贵下贱屈己求谋而广忠益也。
鼎之相也,权倖请谒内降差除一切格止。
黄彦节之移裁,微罪也,责军令禁止之;
冯益之买鹁鸽暧昧也,亦予外祠疏远之。
陛下能听大臣如此否乎?
居正之道也。
吕本中张九成潘良贵魏矼胡寅范冲朱震之诸贤萃本朝韩世忠岳飞吴玠吴璘王彦之诸将布襄、淮、荆、蜀。
陛下今有人才将帅如此否乎?
建侯之道也。
天子罪己求言宰相谦冲而待士,诏近臣编类奏疏,择而行之,陛下今亦求言矣,曾有见之施行者否乎?
此以下贱之道也。
是三者,高宗皇帝所以亨屯也。
高宗皇帝之时岂不难于今日哉,而能有若此,则亦当时有肯为之人,无难为之事耳。
今如曰不可为,使陛下高宗之世,将不攘夷狄而平盗贼乎?
阴山穷发之虏,荡然窥闯内地如升虚邑,才十数哨骑入境千万人望风而溃,曾无发一矢与之抗者,臣甚为中国羞也。
陛下宗社大计,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冒犯天威罪当万死
然臣枌榆已失,今而后以罪去,已不前者在上驿奏封事时尚可归之路矣。
鼎镬斧钺而死,乃其甘心,臣无所逃罪
臣某实惶实惧、顿首顿首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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