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堂宾得斋记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四、《黄氏日钞》卷八七
旴江江仁甫尝求阳山吴君名其所居曰得斋,已几年矣,求大参包公宏斋为《得斋铭》,又几年矣。今既老,尚求余为记,亦足见好学之不厌矣。然余何人,而敢僭?且仁甫本宗象山之学,领袖临汝书堂馀二十年,又日讲晦翁之学。朱陆之学,皆世所宗,而其说不同,或相排抵,仁甫能兼取而参酌之,此其所得又岂晚末敢轻赞一辞?辞不获命,姑诵所闻。盖闻有得于天者,有得诸己者。己之所得,正以全其天之所赋,岂有外于天者哉?仁义礼智之性,人莫不有得于天,而人之贤不肖乃人人殊,正以能得诸己者寡耳。故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夫曰深造,又曰以道,则其于义理之间果宜何如?其用力而后可以言深,其造既深,犹以为欲其自得,而不敢必以为得。意者工深力到,久乃自得,而自以为得者,则理未必然,而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乎?孟子又曰:「求则得之」。求之云者,诵诗读书,隆师尚友,精思力践,孜孜汲汲,皆求之谓。求则将有时而自得矣,安有不求而可以言得者乎?抑愚又闻之,孔子之教人,多以孝弟忠信,而未尝言及性与天道。孟子生人欲横流之时,始出而言心与性;周子生传注训诂之后,始出而言阴阳性命之源。皆发明其所自来,使人归宿于所实用。人知此身之所主者心,此心之所具者性,此性之所本者天,造化流行,纯一不杂,此身虽小,造化虽大,而此身实与造化参,则超然独立于万物之表,利欲不得而昏,卑陋不得而入,凡吾孝弟忠信之行,自然无玷无缺。故凡孟子、周子之说,无非随时救弊、警醒人心,以翊吾孔子之教,非故外立一说而求为过高也。譬之挽水于渊,正将归以济烹饪之实,非曰姑挹其清冷而已也。譬之植木于山,正将积以成栋梁之用,非曰遥挹其风露而已也。今世之士,置孝弟忠信而不言,而想造化阴阳之莫测,躬行、讲说,判为二途,苟如是而自以为得焉,殆苏明允所谓谁不曰道不在我者也,果实得乎否耶?仁甫孜孜问学,老而益坚,其有得于此也必审,故诵所闻以求教焉,非敢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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