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天者莫辨乎易论 南宋 · 潘牥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五、《论学绳尺》卷六
论曰:言天而得其性情之妙,此天下之至言也。夫天下之物名为不可测识者莫天若,而《易》,言天之书也,故世之言天者,至《易》而止。然而天也者世可得而识也,天之所以为天者,虽有善辨,莫得而窥也。故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其于阴阳变易之理,无一而不辨。犹以为未也,必求其所谓性与情焉。何者?穹然在上者天之形体,健而无息者天之性情也。形体者其显也,性情者其隐也。言天而得其性情之妙,则虽其隐而在内,亦莫得而遁焉,此非天下之善辨乎?子云曰:「说天者莫辨乎《易」》。夫所谓辨者,非形体之谓也,性情之谓也。是当于《易》之《乾》而观之。天下之物有可辨者,有不可辨者,动吾知其为风,润吾知其为雨,明吾知其为日月,此皆天之类也,而犹有象之可辨者也。若夫天者可得而知也,若性与情者不可得而知也。昔者圣人之未画《易》也,吾意天下之人蚩蚩而群,蠢蠢而食,彼且不知天之为何物也,而况其中之不可名言者乎!今夫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故世之观人者,于此每失焉。人藏其心,尚不可测知也,而况天乎!伏羲氏有忧之,始为之画八卦,曰如是而天也;文王、周公又从而和之,曰如是而天也。故于《蛊》、于《剥》而得天之行,于《大有》、于《无妄》而得天之命,于《泰》、《谦》、《临》、《恒》、《观》而得天之道,此天也。所谓性与情者,果安在哉!此《易》之所以为善辨也。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分而言之则主宰其帝也,功用其鬼神也,妙用其神也,《乾》其性情也。乾,健也。健而无息之谓《乾》,此《乾》之所以为《乾》,而天得之以为天者也。吾何以知健之为天哉?天,阳物也,秉阳而主健。天而不健,则有时乎或息;时乎或息,则四时不行焉,百物不生焉,而天之道泯矣。故曰健者天之性情也。而作《易》者独辨之于《乾》焉,又岂非天下之大辨乎?或曰:正大,天之情也,吾求之《大壮》而得其情焉;动,天之心也,吾求之《复》而得其心焉。心也,性也,情也,皆是物也,独《乾》乎哉!呜呼!《乾》,《易》之门也,《乾》不作,则《易》几乎熄矣,何有于《复》与《大壮》哉!此子云说天者莫辨乎《易》,而吾亦谓说《易》者莫辨于《乾》也。虽然,观天自《易》始,观《易》自《乾》始,观《乾》自四德始。四德者何?元、亨、利、贞是也。夫此四德者,他卦莫得而有焉,惟《乾》有之,是其所以为《乾》也。故仲尼于《乾》亦曰:「元亨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然则天之性情在《乾》,而《乾》之性情又有可得而辨者,愚故并及之。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