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与从之共灯火于珠溪，厥既三十年而馀矣，予苒苒日以老，学益落，而从之谒予记其燕居之室颐斋。予曰：此非予所及也，盍见孟子而问之？古今言颐未有如吾孟子者，其言曰：养一指而失肩背，是为狼疾人矣；养樲棘而失梧槚，是为贱场师矣。何哉？子所养而有省于斯也。昔者圣人之画颐，岂但象其竖颊颏插齿牙，率天下后世为饮食之人哉！其所养必有大于此者，故曰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小人者以三釜为荣，以五鼎为贵，所养者外也；大人者不三釜而荣，不五鼎而贵，所养者内也。然则万钱之食一颐也，一瓢之饮又一颐也。侏儒之饱一颐也，首阳之饿又一颐也，子将奚择焉？五色令人目盲，则如非礼勿视以养明；五声令人耳聋，则如非礼勿听以养聪。嗫嚅于势利之涂，则如非礼勿言以养神；颠冥于嗜欲之境，则如非礼勿动以养志。必如是而后可以观颐矣。子亦识夫君家诸人之颐乎？由颐者安石也，不出则如苍生何？从之曰：仆谢未能。朵颐者玄晖、希逸也，唫风嘲月以垂涎于世利之鼎而已。从之曰：仆敢不戒？颠颐者灵运也，猖狂妄行而祸及之矣。从之曰：仆虽不敏，然亦知所择矣。然则子其勉旃于观颐乎？伐牛山之木非也，揠宋人之苗尤非也，如欲观之，则孟子所谓以直养而无害者也。朋友司过，敢告灵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