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史相书(史弥远当国,火后上六事。)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四、《履斋遗稿》卷四
窃见郁攸挺灾,变起不测,大丞相忧国忧民之心,伏计不能宁处。今岁距辛酉整整三十年,而辛酉为先帝即位之八年,今岁为主上即位之八年,似若有数。但辛酉之火止及于民居,而今及于宗庙朝廷。辛酉之时,公私优裕,而今则公私赤立,此所以不同也。然事已尔,徒忧无益。惟有君臣上下,修实德实政,以渐经理。更愿丞相少宽钧抱,尊安尹躬,求所以慰天心、惬人望者。某偶有管见一二,僭用伸闻,仰乞钧览。
一曰格君心。窃见先帝在位三十年,中间不无患难,然乍起乍消,有小惊而无大变,端由先帝节俭仁慈,严恭寅畏,终始如一,所以天心眷顾,人心爱戴,而弭灾消祸于冥冥之中。今道路所传,主上圣德似少损于即位之初,旨酒美色,未免过差,小人无知,怨汝詈汝,此非小故。自执政而下以至侍从经筵之上,皆主上践祚以来所擢用者,不惟君臣分严,未必敢于犯颜逆鳞,抑恐主上亦未必严惮听信,其可以正救纳诲者,惟丞相耳。越王之于孝庙,止是一时际遇为王讲。后居相位,每事尽言,始之以启沃,继之以谏诤,虽逢孝庙之怒,有所不惮。况丞相拥立主上,勋德被于社稷,主上岂不知之?正使绳愆纠谬,稍近切直,主上将敬信容纳之不暇,且益足以彰丞相格心之事业,固不在于以顺适为悦也。丞相尽言则执政侍从经筵之人方敢尽言,丞相不尽言则执政侍从经筵之人决未必能尽言。消天变,回人心,其端本在主上,而夹辅主德,格正君心,其机括在丞相。惟丞相深念之。
二曰节俸级。朝廷财计既荡于火,当经费方殷之时,委难措置。窃见晋、宋间,国家有军旅之事,则百官减俸禄之半,或三之一。开禧用兵,执政亦曾减俸。若更自内廷后妃而下,以至州郡,其数不少。欲丞相试入钧虑,密启主上,作一指挥,或谕台谏作一陈请。仍分为等级,如后妃、嫔御、宦寺、宰执、侍从、台谏、监司、守倅则权减一半,其百执事以及州县文臣则减三分之一,武臣不在此限。积小成大,不为无补于国。试乞钧慈斟酌施行。
三曰赈恤都民。都城民庶,失业无归,已蒙朝廷优散钱米,此诚收拾人心之第一义。窃惟财货谓之泉布,言其如泉之流,散布天下,聚则生妖。丞相素不以官职财物为心,人皆知之。妄意以为乘此机会,少捐私帑,济给都民一次,又启主上稍出内帑之储,并行赈恤,则君臣一德,感动人心,捷于影响。机括所在,惟丞相留意。
四曰用老成廉洁之人。窃见嘉定五、六年间,丞相收用老成,如汪逵、黄度、刘钥、蔡幼学、陈武、杨简、袁燮、柴中行、赵方、储用、陈刚、廖德明、钱文子、杨方、杨楫诸君子,布满中外,一时气象,人以为小庆历、元祐,此更化之盛际也。十馀年来,人物凋落,后进之士不复知有前辈典型,多以利口诐行诳窃朝廷官职。故州县之间,略无善政,浸成盗贼之变,可为寒心。近者朝廷牵复谪籍之人,官职宫祠,一时并命,有识之士无不赞叹。其间二三人虽于王沂公所谓纯意国事未免有欠,然颇负时望,人亦惜其久闲。欲望丞相更加录用,起之家食。其他老成廉洁、忠信恺悌之人,或尚有闲废者,并愿丞相抆拭而用之,亦所以慰士心而厚风俗。惟丞相留意。
五曰用良将以禦外患。京师为天下根本,缓急之际,全在人才。而某汎观殿步帅而下以至诸军制领,皆非智勇临难不二之义,多又掊尅,不得士心,设有变故,彼且不能自保,何暇为君相计!区区之愚,欲望丞相亟于京淮江池诸军偏裨间,收拾良将十数辈,分置殿步司,厚加恩遇,以为缓急之备。此等人物,某粗知其一二,如丞相采用鄙言,续当以其名闻。惟丞相念之。
六曰革吏弊以新治道。今日天变流行,人心涣散,大要起于州县之间贪利纵横,无所顾忌,往往以苞苴为名,而实则尽归于囊橐,此非具文空言之所可转移。欲望丞相申严此禁,榜之朝堂,自今日以后,与士大夫更始,庶几观听耸重,贪风少革。消民愁而息天怒,莫大于此,惟丞相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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