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恩贷不肖无状诸生以安士心疏 南宋 · 蔡杭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一、久轩公集
臣闻欲失于久纵者,不可有忿嫉之心;治患于末流者,不可有求快之意。臣窃观迩来三学之士,不守规矩,踰越绳检,士风浇薄,莫甚于此。陛下圣度如天,匪怒伊教,奎札涣颁,曲示劝戒。比者臣僚入奏,乞将学官罢黜,及屏斥三学之士十有五人,陛下亦既行其言矣。切闻临安府总辖人卒相率几千百人,围绕学舍,求索道生,如捕盗贼。气象凌夷,事出罕见。不惟一时在学之士,为之惊惶摧沮,而京师之人亦莫不相顾骇愕,谓学校之士固有不肖无状者,而圣天子何为怒之至于此极也。夫士行不检,挠政行私,固甚可恶,然惩之不以礼,逐之不以道,遗祸馀烈,未有不与国家相关者。学校者,陛下之学校;诸生者,天子之诸生。以陛下之学校、诸生而犯陛下之规矩,不过令师儒之官削其学籍,毁其绫纸,帝命所临,谁敢不畏!今乃一旦俾天府骤加摧辱肆暴,以忿嫉之心,行求快之意,辱祖宗之学校,不知陛下三十三年教育之素,何为一旦遽至于此也。祖宗立国,以士为重,列圣相承,守为家法。陛下纂图以来,海涵春育,过于宽大,有崇奖而无轻视,有容养而无沮抑。诸生涵养恩波,积习恣肆而不自觉,是以贤者固有,而不肖者未尝无,卓立者固多,而挑达者亦或不少。殆犹人家子弟,习见父母慈爱,纵肆于规矩准绳之外。为父母者既以积宽致之于先,一旦震怒,又不以理节之于后,遽行斥逐,忿嫉求快,致使舆台厮役,肆加凌辱。曾不知以仆而辱其子,是适所以自辱其家。且不特辱其不肖子,而并其所谓贤子弟皆辱之矣,岂不有伤其所以为父母之心哉!陛下崇奖三学,宸扁昭回,示天下以尊儒重道之地,而吏卒得以围绕之。陛下教育诸生,德意涵养,期异日为国家用,而吏卒得以执缚之。四方万里,彼不知诸生果有佻达跌宕,负陛下教育之恩,以致陛下施行如此之峻,但见陛下视学校如盗区,视诸生如盗贼,天下人士之心,岂得不解体乎!矧祖宗以来,未尝有一旦斥逐十五士者,未尝有京卒围绕学舍者,亦未尝有自学校而押过京府,千百随其后,若出重囚者,书之史册,岂不有累陛下三十三年乐育之盛德哉!祖宗三百年培植之意,一旦而隳之,又岂不重可惜哉!我祖宗培植学校为最至,而其得学校之力亦最多,因噎废食,而遽欲摧辱之,殆不可也。京、贯、师成稔衅召祸,举世莫敢言,惟学校言之;思退、之望挑虏致寇,举世莫敢言,惟学校言之。以至近世,奸臣窃柄,几危社稷,举世知其奸而莫敢言,亦惟学校言之。盖我国家每得学校之力如此,其间固有不遵行检蹈于非彝者,然可斥也,不可忿嫉也,可悯也,不可求快也。古今以忿嫉求快,其末流之祸,未有不贻国家之忧者。秦尝怒处士之横议而坑之,而秦随以亡;汉尝恶党士之自相标榜而禁锢之,而汉以不振。史册所载,凛然具在。今日之事,固有举中外相顾而不敢言。恐以取祸者。臣备员迩列,目击此事,不敢隐情惜己,坐视不言。区区之愚,窃谓台谏既启陛下以雷霆之威警之于前,臣愿陛下以雨露之恩宽之于后。其负戾学规、情不可恕者屏而逐之,何敢不惧君父之威命!至如押发于京府,分系于外司,听读于他郡,臣窃惧非陛下待士之素心,非祖宗容养之美意。敢望出自圣恩,特垂矜贷,庶几少安士心,上全国体,不至激而为将来之祸,实为宗社之幸。臣闽峤孤生,繇庶僚而政府,一力出自亲擢,进退之权实在君父,初不假此辈延誉,拳拳端出爱君忧国之忱,惟陛下裁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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