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论 其六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七、《臞轩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五七
昔者圣人执皇极之道以御天下,宁与天下从事于广大乐易之中,毋宁驱天下日就于隘狭蹙迫之域;宁使精神心术运量酬酢犹有所遗,而不敢尽,毋宁使文理密察,光芒必露,一穷而不可继。是以爱天下为甚重,虑风俗为甚深,非浅识末议可得窥测也。余观贾谊言文帝时每事有不满人意,剟帘器剽吏夺金等事,未尝不叹其时禁网失之太疏,是必有所见矣。及观《酷吏传》,见景帝时所用郅都、宁成之徒,行法独先严酷,时以苍鹰乳虎目之。此风一长,其后如义纵,以鹰击毛鸷为治;王温舒以穷治奸猾为能,而吏民益轻犯法。南阳齐楚燕赵之郊,盗贼蜂起,攻城邑,取库兵,杀二千石者,跳梁而不可禁。至遣御史中丞以督之,而犹莫之遏也。又遣绣衣直指兴兵捕,而群盗窜亡山泽,无术以处之。于是始作沈命之法,盗贼若发,发而不捕,二千石以下者皆以死坐。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不敢言,上下相匿以避文法。而后知天下之事,正不容过于用其察也。有郅都、宁成之徒,其势必有义纵、王温舒之吏治。有义纵、王温舒之吏治,其势必有南阳齐楚燕赵之盗。既有南阳齐楚燕赵之盗,其势必有绣衣直指之使。有绣衣直指之使,其势必有沈命之法。有沈命之法,其势必有上下相匿,以避文法之弊。束之欲其急,而犯者愈纵;扑之欲其灭,而趋者愈炎。堤防日密而罅漏日生,检柅日严而奸轨日胜。反而思之,文帝初年虽有巧诈暴戾之习,而帝法不加察、刑不必严者,盖以君子长者处其身,而待天下亦以君子长者之道。彼虽薄而吾待之以厚,彼虽诈而吾示之以诚,养天下安静和平之福而寿,风俗之脉于无所终穷之地,其为虑岂不深远欤?景之忌刻、武之刚烈、宣之聪察,皆不足以进此。故曰天下之事,要其终而后见仁人君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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