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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对劄子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七、《蒙斋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六○
臣浅陋书生,充员册府,幸叨赐对,再觐清光。
此时不言,岂惟有负私心,亦且有负陛下,请罄愚衷而毕陈之。
臣闻朝廷讳言边事,非国家之福也;
士大夫敢言边事,实国家之幸也。
虽然,边外事也,敢言外事而不敢言内事,亦岂国家所望于臣子者哉!
凡今之言边事者,不过曰将未择,兵未练,财未丰尔。
识大体者,又不过曰规模未立,血脉未通尔。
独不思是数端者,其病不在外而在内,不在四肢而在腹心。
曷谓腹心之疾?
规模未立,偷安者挠之也;
血脉未通,壅蔽者隔之也;
将帅未择,忌嫉者沮之也;
兵财未治,欺诞者坏之也。
陛下端居深宫,不能尽知边事,则必委诸二三大臣
大臣一耳目之聪明,亦不能尽知边事,则必有咨访之人。
朝夕相亲之素,或得以密窥其机;
优柔浸润之久,或得以巧中其意。
玩视变故,动辄揣摩。
事虽迫切,偷安之说先入为主,渐启荒怠之习而国势日微,稍厌忠直之臣而人才日靡。
规模若此,自谋不给,何暇谋人?
陛下傥慨然觉悟,痛惩前失,庶几偷安者无所售其说矣。
边尘一起,事变万端,自非大开乐告之门,何以翕受群言之入?
今则猜防已甚,情愫难孚。
边境之间,妄意揣度,以为朝廷之上,真伪不分。
缔交先容者有所奏陈,则虚事类指为实;
孤立寡援者或有控请,则实事亦指为虚。
夫朝廷固未必尽然,而疑似则亦有可议。
比者蜀事初若可骇,旋以奏报失实,斥免帅守漕臣,自此相戒,言蜀事者少矣。
臣得之传闻,方敌人徙汴之始,仓皇奔逸,可谓无措,而上下之间,相与辨论,输写真情,有言毕达。
敌以鼠伏鸟窜之馀,尚有博谋并采之意;
我以朝廷清明之际,乃自贻上下间隔之忧。
此微臣所以痛心也。
陛下傥大明公道,则壅蔽者无所容其奸矣。
择一大帅,谋一边守,采诸舆议,未必乏才,而必取夫平居亲倚、左右荐导之人,盖曰如是而后始可信任耳。
不知至诚许国者无不可信,而平居亲倚者,未必真可信也;
抱负奇伟者无不可任,而左右荐导者,未必真可任也。
谨护风寒之地,盖有举朝明知用非其人,而莫肯为陛下一言者。
奸雄窃窥,有轻我心,敌人闻之,谓中国何至于夙负物望、可当方面者,往往忌嫉之说牢不可破,虽陛下亦惑之矣。
臣不知为国择人,何苦沮抑忠贤,以快忌嫉者之私乎?
足食足兵,有国所重,经理图维,夫岂无策。
今陛下未有弭兵之期,而先有厌兵之心;
好用言利之人,而实无理财之术。
自有厌兵之心,先主于胸中,是以群下之言纷然而迎合,外饰虚名而内有排正论之实,阳言守禦而阴蓄主和议之心,兹不谓之欺诞可乎?
戎帅交贿,非无明禁,与其惩贿赂之奸,不若杜其所从入之门。
州郡苞苴,非无明禁,与其革苞苴之弊,不若清其所从来之原。
今不务为此,而日求生财之策,由是括常平之积,取州郡之赢,曰:吾将以供军也。
竭彼盈此,有同儿戏,不谓之欺诞可乎?
臣是以妄论今日之病,虽蔓延于外而实根本于内,欲锄其蔓,当除其根。
偷安之根不去,则规模终不可立;
壅蔽之根不去,则血脉终不可通;
忌嫉之根不去,则将帅终不可择;
欺诞之根不去,则兵财终不可治。
此断断不易之理也。
陛下何不超然远览,深思内忧有甚外患,而日夜讲求消弭之方乎?
我祖宗之御天下也,政事委于中书,可谓专矣。
然必择公忠鲠切、风采著闻者,使为台谏;
必择端亮守正、敢于论驳者,使为给舍
天下之事,有利有害;
群臣之众,有正有邪。
所当弹者,台谏得以公弹之;
所当驳者,给舍得以公驳之。
此祖宗戢官邪、肃朝纲之大本也。
今日诚体祖宗之意以行之。
俾任是职者,不舍大而论细,不避难而言易。
纪纲既正,百官承休,岂复有为偷安,为壅蔽,为忌嫉,为欺诞,以惑吾之听者哉!
唐太宗英主也,魏徵进谏,则曰:「兼听则明,偏听则闇」。
甚矣!
听之易偏而邪之易以害正也。
臣愿陛下垂兼听之美,戒偏听之私,充元气以禦外邪,正内治以安边境。
国势日张,基图日固,以绵我宋亿万年无疆之休,实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