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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未及孝宗六事劄子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九、《鹤林集》卷一九
臣以虮虱贱臣,窃日月末光,近者蒙陛下简眷,擢兼记注,获与右舍人分立螭陛下。
立不载笔,记不执简,揆之典彝,皆非其旧,独有直前奏对髣髴古意
臣虽暂摄,何敢不以先儒所以事君者而事陛下哉?
臣始读孟轲书至「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未尝掩卷而叹曰:人主临御天下不可使危亡之言不入于耳,儆戒之念不存于心也。
得臣在楚,晋文不失为外惧
孟孙恶臧,孙纥乃以为药石
天下之理,履危难而生儆,则危者可安;
拂乱而知惧,则乱者可治。
入春以来,已有是说,孟轲特表而出之,盖深为亡国败家者之戒也。
今天下才多,亦最多事谏诤辅拂之臣劘切于内,外侮凭陵之患攻扰于外,操心虑患,其可以乱萌而成治象矣,而惴惴然若有日就其亡之忧,何也?
臣知之矣,今日之病,不在拒谏而在玩谏,不在畏敌而在玩敌
二三大臣旦夕承弼,左右侍从朝夕论思台省给谏之官与天争辨是非百僚群有司亦以序进陈时务之阙矣。
陛下既有其官矣,而不能使之尽其职,既听其言矣,而不使之行其言,则是玩谏者也。
振古无之敌,不于其邻而于其躬;
百年豢养之兵,不利禦寇而利为寇。
将吏被甲不得卧,丁夫转输道不得息。
陛下亦尝有戒心矣,而未闻有亲事法宫之劳三事大夫亦尝有忧色矣,而未见申儆国人之实,则是玩敌者也。
玩谏者懈,玩敌者偷,天下阽危之机,岂不于此哉!
唐虞三代之治,国朝列圣之典,臣不敢远引悉数,惟孝宗皇帝陛下每视以为法,而隆兴、乾、淳间事接于耳目间者,尤为至近,臣请为陛下条陈之。
孝宗皇帝圣人之才,运天下之器,旦旦视朝,勤于政理揽衣夙兴不暇靧栉,犹且诏谕宰执,曰:「朕每听朝以议庶政顷刻之际,意有未尽
自今或有奏陈宜于未间入对庶几可以坐论」。
故召于选德见于祥曦,引于水殿,燕于观堂从容坐席之间,略同宾友上下射饮之乐,过于丝竹非但礼乐相示而已
军国大政古今理乱有事商确者,不妨直奏;
有疑当关决者,随即彻闻
异时老桧独相,执政其所引,更不措辞
淳熙间枢使周必大同知施师点各陈己见互相可否,则犹能于榻前论辨也。
当朝宰执同班奏事,更无密奏,而枢臣黄洽见其有未协众心,则退而疏是非,是尚能与宰相异同也。
如某事未施行,则以不任事魏杞
如某除未公当,则以徇情废法允文
至谓「朕有缺失,卿等亦不可不极言」。
君臣之间,更相儆戒如此,则事何由不办,治何由不立哉?
今蚤朝奏事,仅按常程,漏晷未移,峨冠夙退。
更化之始,曾降宣指挥,而燕见不频,引对不数一日之间,曾不一二,情意既不浃洽言论不尽输。
朝夕论道之地,而数入劄子奏请
权衡造化之柄,而乃委其命于天。
间有一令之失,一事之非,则交相诿曰非我也,此何等时而避嫌若是哉!
此臣所以妄议宰执宣召未及孝宗者一也。
故事禁从讲读官掌制学士更直递宿,以备咨访
或问经史,或谈时事,或访人才,或及宰执所奏,凡所蕴蓄,靡不倾尽
宇文价六路赈济推赏事,此尚书夜对之言也;
陈骙论治赃吏当用祖宗法,此中书夜对之言也;
倪思乞养成皇孙国公德性,此直学士夜对之言也;
金安节马骐谏官言事失当不宜深罪,此侍讲夜对之言也;
周操侍御史内宿召对,论遣使事;
王蔺讲筵夜对,论临安府王佐赃污事。
此皆燕直清閒、雍容论奏之言也。
恩意浃密,则就澄碧殿锡燕
职业修饬,则上清华阁赐诗
从容造膝过于南衙面陈
先事献言,加于路朝显谏
此皆乾、淳良法也。
自是以来从臣虽内宿如故,而宣引阔疏
词臣夜直有常,而视草非昔。
学士院禁庭一街之隔,既不便临幸,又不频于宣唤,每批答奏章,特降御笔,或出于近倖,或出于内臣,或出于外庭奏拟,内相之职,殆若具员。
绍熙词臣尝欲仿汉室承明之制,于常御殿侧,创以寓直之所,以便延问
盖谓人主左右不可词翰之臣,应有批旨,使之润色庶几号令明涣,处分得宜嬖御无所用其奸,斜封无所容其诈。
政权亲揽奎画屡颁,尧言布传,何所轻议?
其间有如保持旧臣无得捃摭」,如「起用贪尹,特与祠廪」,如「议立王邸之嗣,朕不敢私」,或者犹疑未尽惬当
岂非宣召之典,不复先朝内批之草,弗视于学士所以流风敝习至今犹未革耶?
此臣所以妄议禁庭夜直未及孝宗者二也。
国朝旧制三省各有属舍人者,中书之属也;
给事者,门下之属也;
尚书侍郎暨二十四曹,尚书之属也。
旧时省部合而为一,自南渡以来,惟给舍属之二省,而列曹尚书以下别为一所,强分之曰六部体统气脉若不相属也。
隆兴初特诏多事之时,侍从省官一至都堂,其合关台谏者,并令会议
又于都堂赐笔劄,令取当弊事条具以闻。
故自吏部侍郎凌景夏十四人一状,自御史中丞辛次膺以下六人一状
又惧其言之未广,而听之未博也,则退于听治之所,各率其属,谕以上旨,使之极言无隐
会议关于台谏,给劄而及于从臣极言抗论而暨于六曹之属,盖曰与庙堂相亲密也,与宰辅可否也。
情亲事理达,听广则议论详也。
以是思堂之所共议不但二三执政
都省之所咨访不但五六宰士
一自权侂怙势自尊,病远简贤独运先朝气象不复再见
更化以来,粗振坠典尝诏侍从论思矣,又尝诏卿郎以上集议矣,又尝令从橐省官会议楮币关白台谏矣。
发言盈庭边臣北伐之表已行,会弁如星而官阀税亩之议先定。
命之曰论思,论而不能尽其思;
名之曰会议,会而弗克伸其议。
就使论反复,至于十数,则亦徒久而已曷若先给笔劄,使之条陈无隐哉?
此臣所以议从条具未及孝宗者三也。
百官陛对,自艺祖开基高皇再造,虽倥偬不暇给之际,常日一员,以备延访
自后承平,始定五日一对之班。
孝宗励精,仍率厥典。
百执事日以序进引见一班或四三班,进而其所繇,退而考察所行,天日之临,贤否毕见
王晓朝见而除郎官王蔺陛辞而除御史郑闻沈度以归自辅藩而除枢掾宰属
贾光祖论州郡不当献羡,则曰议论人物有似杨辅
近臣郡守得对者孰为称旨,则曰潘慈明气寒周颉又下慈明一等
内召小臣,或特引布衣,如朔、如光朝、如掞之等,皆以议论剀切即蒙擢用
其后生气骄,言论卑鄙一经奏对,悉了其为人故有奏事而暮批除,夕引见而朝放辞者。
黜陟臧否之间,沛如膏雨,迅若震霆鼓舞动荡人才何患不作兴忠言何忧其不竞劝耶?
多士充庭率皆济济
群言日进非不谔谔
臣近在西省看详奏疏有以社稷之计为言者有以继天伦之绝为言者有以南阳近亲北司贵臣言者有以不和于朝、将不和于边为言者有道一「私」字至数百言,有说一「欺」字连三四纸,有陈蜀计之匮乏科降者,有论淮边浅薄乞籍义甲者
如此之类,不可殚纪。
不知陛下进对之顷,观其可用者几人?
听纳之际,见其可行何事
一人之进,略加顾问,而曾无显拔明扬之意,一篇之陈,姑示褒嘉,而未有精择笃行之实,则乍贤乍佞,若可若否,果何补于治矣!
此臣所以妄议百官陛对未及孝宗者四也。
自昔蛮夷猾夏治世所不能免;
寇贼鸱张王化所不能加。
国家南渡适当阳九之厄。
高皇中兴孝宗嗣服干戈抢攘无岁不有
敌亮虽毙,大定复立,拥兵崛强髣髴元魏,而又结蛮扰于西,钟贼骚于广,茶寇湖南北,跳梁江右,亦可谓不靖矣。
孝宗皇帝留神军政注意将才,御几之上,尝书一「将」字,往来䌷绎,日求所以选用之方。
三衙在外统帅之兵,则书注各人武艺于册,谓之掌记
准备将以上统制官,则排比全军姓名于籍,号曰揭帖
密院审察,则试以边上事宜
承旨拍试,则阅其人物事艺。
逮夫拍试中格升差既定,则以不宣引故有制领召对内殿者,有兵钤引见便朝者。
三衙帅臣如敏,如琪,素以才武自奋亦许倚仗奏事,则凡将帅兵卒之有一技一能者,莫不求以自献。
间有帅乘不睦,如拱,如刚,则以「师克在和不在众」之语,委曲宣谕
彼见上意所以待遇如此,则岂不踊跃自奋功名之会哉!
北人鸱张叛徒蜂起
州郡长吏,单若旅人边鄙空城,荡如平地,戎成不戒,寇深不虞四道并驰三垂俱扰。
于斯时也,筑坛而拜,推毂而遣,犹惧其晚。
陛下万乘之贵,未闻宣召一军官,辄亲见问
大臣绝席之尊,未闻呼召一兵役,与之欸语;
枢密本兵之地,亦未闻口谈兵屯将校之数,择一奇才贡之于上。
则重弓副矢,缓急何以应手哉?
所以妄议今日经武择将犹未及孝宗者五也。
不宁惟是,当时捐金钱数百千万以收楮,而封桩见管尚有三千馀万缗;
数十万石以赈民,而丰储诸仓犹有三年之积。
以兵计者,三衙之军九万九千,建康马司屯驻大军六万九千,京口江、池鄂渚十一万六千有奇江陵襄阳三万九千有奇,蜀口三大将之屯九万七千有奇士马精强,器甲犀利
所在州县,亦亭亭有蓄。
故阅于白石,于茅滩,于龙山,一犒师之费,动至三十馀万缗,而西边饷军,除积粮十一馀万斛外,犹可供赡
其如铁帘校射之赏以激励士气,厚密院遣间之金以刺探敌情无日不讨军实无年不制国用
故二十八年之治,民富兵强所为必遂者,盖有钱足以使众,有糗粮足以实边故也。
窃尝夷考端平以来财用出内,虽内无两宫应奉之费,外无奉使司往来之币,而供亿经用招纳生养,其数已倍蓰于乾、淳时。
都城火后营造繁兴缗钱耗;
官场兑会,号令弗谨而金帛空;
京师行调度错出粮械尽。
钱耗则民贫,楮轻则兵贫,米尽则国贫。
一本既摇,百枝皆动,国家藉以措事建功,惟金谷楮币,而直为此凛凛,此臣所以妄议今日治兵理财未及孝宗者六也。
宰执宣召也,禁臣夜直也,法从条具也,百官之日对也,四者皆所以拂违也;
若无所矫拂则是具文而已矣。
武经将略之日讲也,军实国用之日究也,二者皆所以毖患也;
若日复玩弛则是养寇而已矣。
臣愚欲望陛下一以孝宗皇帝为法,昼则宣召大臣,以论治道
夜则宣引近臣,以咨时政
非时则诏侍从台谏,以条具阙失
职事官日轮一员,以观其人才
将校管军官则间点召一二人,以试其方略
其有开示大公、力抗群小者,则不嫌于特召;
有关民望不附贵者则不厌于数引;
有明白洞达、援经引古、通于世务者,则不惜令熟数于前;
小官中有鲠亮言者,则待之以不次之除擢
偏裨中有才艺出群者,则宠之以躐等升差
而又不测遣使以访边防虚实密切用间以觇敌中之动静
惜阴爱日,无顷刻暇,使忧勤之念日周天下数遭,而发强之志不委顿于安逸之躬。
内帑之财,亦如孝宗节俭不以之赐伶官,崇邸第,专桩留以激犒战士,则疆事虽殷,人心未散尚犹可为也。
然臣犹以为欲复先朝之典,则当破流俗之论。
殿中侍御史按论察官,未为过也;
国子祭酒劾奏寮属,未为异也;
庭小臣一疏荐侍从而下十六人,未为越职也;
台臣累疏,必欲黥决奸凶之吏,而投之远裔,亦未为严于用法也。
大者并命二相,元非陛下权有所分,眷有所属也。
此皆圣祖神宗旧典先正献臣令猷,而四五十年来沈默畏谨,恬习于耳目之陋,见此举措,嗾而议之。
此正欧阳修所谓下至灶间老婢,亦相惊怪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但问所言当否而已」。
陛下傥能具超卓懿识,镇胥动之浮言涵养直气扶植善脉,毋以端士冠玉,毋以忠言弁髦,毋以儒生为贲其须,毋以议论文墨之臣为绣其鞶帨详考之以言,专任之以事,精神所运,日异岁殊,虽以敌众之强,亦谓吾中国有人不敢动矣。
《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
陛下财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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