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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举吏部赵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三、《西山文集》卷四三
公名崇度,字履节丞相忠定公子也。
年十六,谒文朱先生考亭
先生器之,授以《大学一编,曰:「读是则修己治人之方矣」。
其后忠定以谗去相位归卧里门,又授之以《通鉴》,曰:「古今兴坏存亡之故尽在此书,汝其熟复之」。
是时,公之齿少甚,天材逸发不可羁,读书过眼成诵落笔娓娓惊人遇事剨然锋颖捷出。
文公迪之以经,欲其知道立本也;
忠定博之以史,欲其知变以致用也。
衣被父师之教,繇少洎长,不离训典中,涵而饫之,日有所滋,揉而化之,月有所移。
故气虽劲,发之公不发之私也;
材虽锐,用之厚不用之薄也。
其所就,有足称道者,是岂非学之力与!
然则世之言学不胜质者,其又果然与!
公初授承务郎,监中岳庙
忠定衡阳,公泣血痛愤,如不欲生。
终丧坚苦自守
文公先生殁,伯氏往哭之,公疾不能偕,独为诗以饯,辞气激烈弗少顾。
嘉泰初忠定稍还故秩先友多贻书勉之仕,始谒选,得佥书复州判官
岁久旱,有老兵自焚以致雨,公白守,谓狂怪惑众不可从。
开禧边衅动,竟陵兵冲,公列三事以告,其论敌所从入与我之所以制敌者,后多不能易。
添差通判信州,会天子权臣群憸以次绌,恩书恤典继下。
公与伯氏议,请先直诬枉,改谤史不当徒被龙光
伯氏以闻,果得请
郡有狱久不决,公一讯得其情,人大欢服
桂阳军陛辞请募散卒补虚籍以销盗贼之党,赋北来人田以减州郡之蠹。
会郴寇暴作桂阳唇齿地,公疾驱至官,民有冤许自直不以次第拘。
公谓郴、诸峒虽名徭人,实与省民错处,特赋性悍暴在位无以化服其心,故易以乱,奏请郡教授选士之有学行二人以《孝经》、《论》、《孟》授峒子弟,每三岁上其能通习者,郡以礼延召旌异之。
如此三十年,诸峒皆将化为衣冠之俗,谁肯自弃于贼!
俗多不举子,公放忠定行于闽者,因其俗损益之,命举子条约复丰积仓旧储石万,民赖其利至今
先是公以本郡岁贡银二千两,三岁大礼亦如之,公私困竭不能输,奏损四之一,不报
至是入对申言之,又请罢湖南义丁,禁立私社,以杜奸民鸠聚之渐。
知邵武军,属县有以大囚上者,讯之则瘖不能言。
公命审鞫果得冤状
吴元者殴人致毙,前守具狱奏,得死报。
公取旧牍审阅,乃本缘醉饱忿争非谋与故比,则以谂于刑狱使者使者为谂于朝,得减论。
提举福建市舶,兼泉州
先是浮海之商以死易货,至则使者郡太守而下,惟所欲刮取之,命曰和买,实不给一钱蠙珠象齿通犀翠羽沈脑薰陆,诸珍怪物大半官吏手,媚权近,饰妻妾,视以为常,而贾胡衔冤茹苦、抚膺啜泣者弗恤也,以故舶之至者滋少,供贡阙绝,郡赤立不可为
及是公以选来,余亦代公守郡,相与刬磢前弊,罢和买,镌重征
期年,至者再倍二年三倍矣。
故事,岁以土物诸公贵人,下洎三省六曹吏皆餍满,公曰吾不能民脂膏以市宠,悉罢弗遣。
邵州,驭诸蛮宽猛有则不肯狙谲小数,卒以帖服
知西外宗正事,公谓治亲治家不可一绳以法,其有不率者,姑惟教之,跌荡者责以诵书,必精习乃已,繇是自重,少犯法
吉州入奏,留为右曹郎中
都官不可问事,吏以成牍进,辄涉笔为书
公曰:即若是,安用我辈
必穷析本末剖决之,奋笔如风,观者皆骇服
吏部郎,主尚书东铨。
进对力言赃吏之害,以为「财者民之心,夺其财则心伤心伤怨结怨结则思乱。
方其黩货之始,为害若未遽形,又其积贪之馀,贻患遂致莫救。
明诏申谕,内自朝廷之上,暨于百司庶府苞苴赂遗,一务屏绝,以清其源。
外而监司郡守,必择风节,必任廉平,俾相纠察,以澄其流。
如是则上有节俭正直之风,下无剥蚀苛切之政,上下交征既息,田野生理自蕃,民力裕而邦本固矣」。
又言「州县以罪罔民没入之,其害至惨,愿一切禁戒
法当籍者,自铢两已上悉输刑狱司,以上安边所,使为长吏者知贪黩无益,而用法自平」。
忠定淳熙间,尝辑国朝诸臣奏议为书以进,孝宗嘉叹,谓可与《通鉴并行
至是公言于上,以为奏议一书,上自君道,以达庶事,内自宫禁以及边防,微而性命道德,著而礼乐刑政粲然靡不备具
愿诏经筵官进讲之隙读一二篇,或万几馀暇,特垂乙览
上曰:「朕常日自观」。
公喜且贺。
铨曹积蠹久,公一裁以法。
有尝令乡邑坐赃滥斥者,适诣选,公疏宿负力沮之。
从臣李沐奏补,公谓庆元为首祸之人,而优老延赏与名侍从不异,非朝廷甄别淑慝意,则具白寝其命。
自以与世寡谐,不当久在铨衡地,援亲嫌力请,得提举湖南常平,寻改江西
会邻寇数犯盱、抚,公力疾之部,请济师,且遣人持币往谕贼。
既而王师次第集,群盗亦输欸请降而公不可支矣。
乞祠,又请休致
时洪人告饥甚,犹自力以出振赡之。
始至,载涂公命发郡庾,移邻,选官属之材者涖其事。
虽惫卧一榻矻矻区画不少休。
家人有谏止者,公曰:吾岂以一身万人之命哉!
未几主管建康府崇禧观,又以朝散大夫致仕
疾再作,绍定三年七月十有七日终于家,年五十有六。
公虽生长相门家世儒生,守礼法,又尝亲近有道,故能摆落豪习平居自励如玉不忍点污
笃行公以纯孝闻,忠定帅循唯谨
公生四岁,母秦国夫人徐氏殁,已孺慕成人
及遭忠定戚,饮食居处一如忠定居丧时,闻者嗟美
忠定书公廉勤四说所亲,公在邵为堂,扁以四说,书其后曰:「公则无偏见,廉则无利心,勤则无遗事,恕则无过举,吏道于此矣」。
宦涂所至,有先世遗迹,必表章之。
上饶一杯亭之祠,于三山翠密旧亭于西湖上,皆忠定棠阴所在也。
平生尊慕正学,在昭武则建濂溪、河南横渠晦庵五先生祠,在邵阳则别像濂溪于堂而徙其不可并祠者。
顾自以名在属籍惓惓宗国不少忘。
朝廷有善佳事,辄欢快自胜,否亦颦蹙终日
尤恶邪谄士,言之即怒目切齿,而贤者善类钦迟不衰
自少为文,率根本义理,其诗于《选》体得趣
参政温陵曾公尝叙其文,谓无一点膏粱气。
所与赓倡,若章泉赵昌甫北山陈肤仲,皆当世名流
有《磬湖集》十卷、《左氏常谈》、《史髓》、《节斋闻记》等,藏于家。
夫人卢氏,先公二十二年卒,赠宜人
子必悌,先公六月卒。
必恬,迪功郎、新江州德化县主簿,必性。
女必姜,归承奉郎真志道
孙良淳。
世系见于忠定碑者,今不著
始公爱冕山之胜,葺亭榭,艺卉木,将退而休焉,弗果。
至是,卜葬于山之麓,卒之明年正月二十有二日也。
铭曰:
昔在先朝文正范氏有子四人,而各得公之一体
堂堂忠定,子多而贤,若劲气直节公实似乎其先
然而不至刿,峭不至刻,问奚以然?
曰学之力。
遗安有堂,庞公是师,咨尔后人,勿替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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