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太极中庸之义(南雍李教授问,今附此。)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一、《西山文集》卷三一
下问太极、中庸二条,自顾浅陋,何足以辱,姑即平时所读朱文公先生之书及尝见所窥者略陈一二。夫所谓「无极而太极」者,岂太极之上别有所谓无极哉?特不过谓无形无象而至理存焉耳。盖极者至极之理也,穷天下之物可尊可贵,孰有加于此者,故曰太极也。世之人以北辰为天极,以屋脊为屋极,此皆有形而可见者。周子恐人亦以太极为一物,故以无极二字加于其上,犹言本无一物,只有此理也。自阴阳以下,则丽乎形气矣。阴阳未动之前,只是此理,岂有物之可名耶?即吾一心而观之,方喜怒哀乐之未发也,浑然一性而已,无形无象之中,万理毕具,岂非所谓「无极而太极」乎?以是而言则思过半矣。喜怒哀乐之未发,即寂然不动之时,思虑一萌,则已动矣。故程子以思为已发,此至论也。来谕谓思是已发,则致知格物亦是已发,此则未然,盖格物致知自属穷理工夫。大凡讲论义理,最忌交杂,今方论喜怒哀乐之发未发,而以致知格物杂之,则愈混杂而不明矣。来谕又恐悬空无用力处,此亦未然,盖未发之时则当戒谨恐惧,其将发之时则当谨其独,逐时逐节皆有用功之地。惟其未发也,戒惧而不敢忘,将发也,谨独而不敢肆,则其发自然中节矣。圣贤之学所以无弊者,正缘句句着实,未尝说悬空道理。且如《中庸》始言天命之性,终言无声无臭,宜若高妙矣,然曰戒谨,曰恐惧,曰谨独,曰笃恭,则皆示人以用力之方。盖必戒惧谨独而后能全天性之善,必笃恭而后能造无声无臭之境,未尝使人驰心窈冥而不践其实也。《太极图说》亦然,首言无极太极,次言阴阳五行,亦可谓高且远矣,要其归宿只在中正仁义,而主静之一语,其与《中庸》戒惧谨独之云若合符节。总而言之,惟敬之一字可以该也。盖戒惧谨独者敬也,主静亦敬也。学者傥能居敬以立其本,而又穷理以致其知,则学问之道无馀蕴矣。大率此理自文公尽发其秘,已洞然无疑。所虑学者欲自立一等新奇之论,而于文公之言反致疑焉,不知此老先生是用几年之功,沈潜反覆,参贯融液,然后发出以示人。今读其书未能究竟底蕴,已先疑其说之未尽,所以愈惑乱而无所明也。故区区常劝朋友间且将文公四书朝夕涵泳,既深达其指矣,然后以次及于《太极》、《西铭解》、《近思录》诸书。如此作数年工夫,则于义理之精微不患其无所见矣。又必合所知所行为一致,讲贯乎此则必践履乎此,而不堕于空谈无实之病,庶乎其可耳。此平时拙论如此,故因垂问及之,更望详加镌晓,以补昏愚之所不逮。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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