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筵卷子(十六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七、《西山文集》卷一八
《大学》「致知」、「诚意」二章/臣某昨于二章已尝各贡愚论矣,又尝闻朱熹之说,以为致知诚意乃学者两关。致知者梦与觉之关,透得此关方是觉,不然则梦;诚意者恶与善之关,透得此关方是善,不然则恶。《大学》之道,惟此两节为最难,故熹以关譬之,过此两节则根基已立,有用力之地矣。若知有未至则见理不明,虽彷佛一二,未免如梦寐之恍惚,非真见也;意有未诚则为善不实,虽假窃一二,犹以文锦蒙敝絮,又岂真无恶者乎?然为善所以不实者,自见理不明始,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臣某又尝恭闻高宗皇帝有曰:「人欲明道见理,非学问不可」。惟能务学,则知古今治乱成败,与夫君子小人善恶之迹,善所当为,恶所当戒,正心诚意,率由于此。夫务学然后能明道见理,明道见理然后能诚意正心,与《大学》之言吻若合符。高宗皇帝是时春秋二十五尔,而圣学高明,深造其极已如此,陛下可不服膺而加勉乎?
「修身在正其心」章/臣某谨按此章要切全在「有」之一字,盖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圣人未尝先有喜怒以待物之至也。故朱熹尝言:忿懥好乐,恐惧忧患,只要自无中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又尝取譬曰:衡惟其无物,故物至而轻重不差;鉴惟其无物,故物至而妍蚩可见。学者之于此理,固不可以不知,而人主尤所当知。盖人主之喜怒哀乐,所关为甚大故也。臣愿陛下于平居未应物之时,澄静此心,湛如太虚,不使有喜怒哀乐之私先入乎胸中,随物而应,当喜则喜,当怒则怒,当哀乐则哀乐,而有我之私一不与焉,则此心常正而不偏,其于修身之道有馀裕矣。
「齐家在修其身」章/臣某按「亲爱」而下五者,皆指处家而言。父子兄弟夫妇之间,一汩于私情,则于所亲爱而偏焉,于所哀矜而偏焉,则慈悯之意胜而不知其恶矣;于所贱恶而偏焉,于所敖惰而偏焉,则憎疾之意胜而不知其善矣。若子弟之畏敬,父兄固所当然,若但知畏敬而不能谕于道而争其过,是亦偏也。闺门之内,五者之失,往往有之,而父母之于子,夫之于妇为尤甚。有子如舜,所当爱也,瞽瞍不之爱而爱傲象;有子如郑庄公,亦所宜爱也,姜氏不之爱而爱不弟之叔段,非偏乎?有夫人如庄姜,宜爱也,卫庄公不之爱而惟嬖人之爱,卒召州吁之变。有后如王氏,宜爱也,唐玄宗不之爱而惟惠妃之爱,旋致开元之祸,非偏乎?爱恶一偏,善恶易位,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故曰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