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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未秋七月特班奏事1235年7月29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三、一九五、二○七、嘉靖《惟扬志》卷三二、《南宋文录录》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乃者一再获侍缉熙殿燕閒,伏蒙玉音宣谕自后不妨时时请对
感激知遇,恨未有报塞
积精储思,凡得十事,以仰承清问
画一条具,庶便乙览
陛下留神垂听,臣不胜卷卷,谨具如后。
一、臣伏见比日以来天文示异,何其稠也!
六月庚辰流星昼陨,其占为覆军,为阴谋
越十日己丑荧惑太微垣,其占为饥,为逆,为丧。
七月戊辰太白经天,其占为兵,为秦强,为不臣
金火二星之变,至于今未退也。
火迫内垣,尤为急切
越六日丙午以后金星行入东并
夫孽非天作,变不虚生
陛下亦思所以省己愆,回天怒乎?
汉相王嘉谓「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
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可欺乎」?
人皆以为至言
谓如言者,在二汉以来绝少,抑不知与天一也,安有为欺民之事而可以应天,亦安有为欺天之事而可以动民者?
此犹未免于择焉不精
然其立言大意,则固已深中乎千有馀年应天动民之实病矣。
臣每见近年以来,群臣封章多言陛下每遇祀飨,必逢开霁,每有祷祈无不响答
而臣尝以为此特浅之为见者耳。
大水大火大兵大盗无岁无之,而不此之问乎?
姑以今年所闻,如正月而徐、邳覆军二月而惠寇作乱三月黄陂逐将,四月而建卒违命五月禁卫失伍六月京口挻祸,七月高邮阻兵
封章奏疏非不多矣,而不以是为异也。
不特此也,虽乾文示异,无月无之,亦能尽彻于陛下之听乎?
陛下灾异,闻变故未尝不知畏惧也。
而臣犹有疑于动民以言,应天以文,则民未可得而动,天未可得而应也。
未可应,臣何以知之?
以民未可动知之耳。
未可何以知之?
半年之间,涉万里长涂,所接州县民吏,语及亲政,未有深信者。
江淮以来,则忧危之语日闻以此知民未可虚言动也。
未可动,则天不可以虚文应也。
陛下实体笃行之。
一、臣比者伏闻陛下尝于经筵对群臣论及汉元帝委用儒生牵制文义优游不断陛下慨然有感元帝不得真儒而用之。
圣学高明,诚足以千载不用儒生之陋。
然臣尝读汉史,每于元、成二君有感焉,因为陛下试陈之。
人主心术之隐,嗜好之偏,独居深宫之中,谁得而知之?
史册虽书,人亦不尽信也。
班固于此二赞,独异乎他赞,其言曰:「臣外祖兄弟元帝侍中,语臣曰:元帝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刌节度穷极幽眇
少而好儒,及即位,召用儒生,委之以政,牵制文义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
其于成帝赞曰:「臣之姑充后宫婕妤父子昆弟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有穆穆天子之容矣!
博览古今容受直辞公卿称职奏议可述。
然湛乎酒色赵氏乱内,外家擅朝,言之可为于邑」。
臣尝以为此二赞,盖班固以为汉业之衰始此,故详著其致衰之因,乃在宫庭屋漏之间。
故以侍中婕妤帷幄近习之言證之。
二君亲近儒生容受直辞也,人必谓多材多艺而又能用儒,有威有仪而又能受言
有君若此太平可以立致。
不知其退而居乎深宫之中,则声乐之溺心酒色惑志所以交攻内者乃尔
是时非无真儒,如萧望之刘向诸贤也,然外戚如许史、宦官,皆得以害之。
至于连坐系狱不见用,而望之死,此无他儒生戚宦不两立,而用儒受言声音酒色亦异涂,此重则彼轻,势使然也。
虽然,方二君耽乐也,亦自谓曲房隐间,谁得而知之?
不知左右前后之臣,亦有以此而告诸史臣者。
后世史臣知之,则汉庭群臣与当时庶民莫不知之。
班固于此二赞特出所闻之自,以著亡汉之端,其可畏若此
臣久蓄此意,特以元、成二君,汉之庸主不足盛时道。
且著之表奏,人所忌讳,无自而发。
今幸因陛下所以语群臣者若此,敢尽以奏陈陛下深念而力监焉。
一、臣伏见陛下临朝之既久,愤积弊之未除,内出手书并命二相庶几同心戮力新美治功小大之臣,改视易听,若有再睹升平之望。
天与陛下转移人心之机也。
今既月馀,而二相谦逊未皇,事多牵制
六房而为二,既多窒碍,分小治次辅,又伤事体
大抵四十年间,韩、史用事,左相如余端礼京镗钱象祖,或二三月,或六七月。
浅之为丈夫者,未尝习见绍熙以前常是并相于是更相疑怪
分朋植党者,又各扇摇是非一则纵容子弟宾客之说,一则荐引执政都司之谤。
贿赂公行之馀,而郑清之能以廉俭首变贪风;
奸凶得志之时,而乔行简独以婉辞阴主善类
所得之谤,乃若其所长。
二相者,安得而不辩?
然而古人事业惟有规谏以自防,闻横逆自反不以尤人也。
臣尝妄谓与其远谗耻谤,必诘其所从来,则莫若存此二语,以为自防自反之益。
而况轮日当笔,聚堂佥决,此二谤者将有不待辩而自弭
不然,叔出季处,托为假故,以避聚会,则参差牢落之久,其势必至独相。
是谤者之计得行,而并相旧典终不可复。
陛下申谕大臣而加儆焉。
贴黄〕臣窃闻乔行简尝于陛下之前自言未尝荐引小人一时宰执皆亲闻之。
此谤既无用辩,近又闻郑清之出入材馆之客受赇挠法,付京府鞠治
又以见前后致谤之因,清之不尽知也。
二相自今明白洞达事事若此,则奸人无所其间
推诚布公共济国事天下尚有望焉。
不然,则安能自解
伏乞睿照。
一、臣窃见陛下自亲大政,杜群枉之门,开敢言之路,天下诵而歌舞之。
然臣至郊关之内,则所闻浸异,犹不以为信也。
及问之在朝,则曰:「圣度天宽未尝以言罪人,言有不合,则留之禁中而已
给舍台谏之言,亦有不付外者」。
审尔,则臣恐有甚拒谏者矣。
祖宗盛时给舍台谏未有知而不言,言而不行
未有言之不行不争,争之不胜不去者。
如论陈执中,论夏竦,论李定,论胡宗愈,论蔡确等事至于十五六疏,十七八疏,至二十馀疏,不见施行不已也。
绍圣崇宁以后,此风遂泯,然犹间见于中兴之始,极盛于淳、绍以来,而又大坏庆元嘉定之日。
幸赖陛下力扫积年喑嘿之蔽,王遂、洪咨夔诸臣,又相与振起扶持之,正涂丕阐群听苏醒
比日以来,又不逮前。
臣愚妄谓群臣不能以先正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固不为无罪
陛下导人使谏之意,亦不能无怠于初也。
伏见孝宗皇帝于群臣章奏,取其所当行者疏之小册,以示大臣
或御便坐,则置于香几,群臣皆得就观。
又有记事版,书其要目,以备遗忘
未尝有不付出章奏,亦未闻有不争辩之给舍台谏
呜呼,为君必如此而后不负祖宗
为臣如此而后不负天子
安有谩言之而不复计其施行君姑之而不复虑其争辩
臣恐天下闻之,有以在廷之臣昧于去就之义,则君臣之道两有未尽也。
陛下特出臣言而申儆之。
一、臣尝谓古者观人之法,不论其功而原其心。
乐羊食子爱君也,西巴放麑违命也。
尚论二人,则食子者为忍,而放麑者为仁,古之观人盖若此
去岁封章尝言,陛下天命所归人臣不当贪天功以为己力,因援叔孙昭子之于孺牛,汉文帝之于周勃宣帝之于霍光宋文帝之于徐羡之傅亮,乞陛下以公灭私
未知圣虑以为如何也。
今臣不敢远引前代久远之事,试以孝宗皇帝近事明之。
史浩事孝皇于潜邸,事无细大,必取谋焉。
恩平之去,孝皇之立,大功
即位始而,仅四阅月而去之。
厥十有七年又相之,仅九阅月,俾奉内祠
虽有功于孝皇之身,而不能掩其权谲之心。
孝皇念其功而疑其心,凡再相而再去之,前后当国,仅及年馀
此则古者观人之法也。
陛下思孝皇弃浩之意,乃犹眷眷于故相之家,未尝略有施行
是举也,得无戾于孝皇之意乎?
图回宗社大计,将有定论,愿陛下先事致思以为久安长治之图,天下幸甚
一、臣窃见祖宗时,储蓄将帅先自路监司,渐擢为京东淮南
俟其绩用既章,则擢任陕西河东、北三路成都路
三路成都具有成绩,或召为三司副使,或就理资序,外为都漕,以备帅臣之阙。
不惟谙历险艰,亦以遏绝觊觎
不然奚为若是缭绕不快人意也?
比日以来选用制梱太轻,夫人皆可为之。
故有望实无闻之人,仅历郡守监司,揆之资望,皆不可得,而妄意之者,此尤选授之所当谨也。
其在先朝,知益州不过知郡耳,犹必用从臣以上
有当待制者,必加直学士以异之,其谨重若此
况制梱之重,而可以轻授乎?
一、京口之寇,外摇江淮内迫京辅,此非小故也。
陈韡闻变,即遣精锐三千击之于茅山死者不下五百人
生擒归于制司者,尚七百九十馀人
岂惟绥静一方,亦为国家稍雪累招安之耻。
此当速赏元戎,其馀将士,趣令上功次第行赏
日复一日,未闻有所旌异识者惑之。
而况惠、广之寇,亦赖建康将士之力。
此在朝廷,当有不踰时之赏。
所以悠悠者,不过曰少俟得实审议而后予之,非有所吝也。
京口密接行都,事之虚实,功之轻重,夫孰不知
进律迁官自可立决
《易》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将帅在军,盖以锡命为宠。
悠悠不行,则人情解体,谓王之无意于万邦也。
况今事变方殷军情反覆高邮之寇,阻兵负城,赏罚无章何以使人
或又谓建宁之赏,今亦未行。
此正欧阳修所谓有事则大惧,无事则不忧者,惟陛下速图之。
一、臣过江上,闻去岁淮东抽取战舰,久而不返
比又闻沿淮舟师已为沿江抽回
万一有警,臣恐江自为江,而不恤淮之不守
自为淮,而不恤之无备。
彼此牵制,有误疆事
又闻维扬建康异论,襄帅与淮西异论兴元与蜀帅异论
深虑置间左右以相伺察遣人中都以相谗毁
何时也,而内外暌离若此
此事所关不小
臣每见朝论,谓淮东汲汲储才,以拟其后
其馀帅阃,虽当先事储代,今防秋迫近不容轻易
亦宜行下戒谕各务体国,毋相猜疑,以误缓急
陛下二三大臣早图之。
一、江陵上游重镇,自赵方以虏势浸迫,移制司襄阳后来遂为定治。
自故相于制置使衔曾入「安抚二字由是遂以湖北安抚司职事并归京湖制置司
湖北安抚既为虚器江陵守遂同列郡,事权日削财力亦殚。
比年以来,又自郡守升帅,且兼制属,其为削也滋甚
脱有缓急,如开禧间虏围襄、安,肆掠于随、、复之境,于是时也,江陵有兵有力可以援之乎?
万一狡虏有谋,以轻兵缀襄、安,而重兵江陵,则吴蜀中断,而国之危甚矣。
始因故相有所偏系,不恤大体,今久而渐失初意,戾旧章,此亦目前所当更张也。
陛下加之意。
一、臣对内殿之日,尝言王畿千里之内,守卫空虚,因请平江一重屯,庶张声援,以阴制内外诸军
陛下既然其言,寻闻庙堂未有钱粮未有区处
旧闻浙西圩田一岁之入自可增招一军
疏远之臣,竟不得而知虚实
臣窃见溧阳县张挺、沈成尝诉陆子遹夺其田产,凡一万一千八百馀亩,献之故相之家。
其后江东漕臣欲令钱业各归,其间有至每亩仅当官会二百者。
臣愚以谓若从安边所代此二家出钱赎业,庶几岁得田利,亦可助招军之费。
同时豪夺武断之家,似此者非一,窃计有词至台省者必非一人
若令刷具,并与代钱追赎以入于县则不可以军实之用,亦以伸吏民久郁之气。
给还元直,仍不至有伤事体
一举三利焉,惟陛下亟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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