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斋讲义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克斋集》卷八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待文王而后兴,何以为凡民?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秉彝之性,无智愚贤不肖,莫不与圣人同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文王,圣人也,虽汤犹曰反之,若乃文王,则性与天合。文王作而在上,则能以其所同然者,感发斯民之同然。是以当时之人,中林武夫,犹知好德,江汉游女,无思犯礼,是皆有所待而兴者也。然谓之凡民,则以其气质昏隔,待圣人感发而后兴起。若乃豪杰之士,则资禀清明,良心善性,自然昭著。其好德也如好好色,其恶恶也如恶恶臭,无所勉慕,不待文王而自能兴起。此超群出众,非凡人可以同日而语,非豪杰之士而何?今吾侪生遇明王,运逢真主,崇尚正学,褒表儒先,将以一新士气,可不知所以兴起而自处于凡民之后乎?
又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盖天下有贵贱,有善恶,凡人莫不欲贵而恶贱,乃不知好善而恶恶。是以平居暇日,惟思做贵人,不思为善人。未能读书为文,便萌欲贵之心,不知天之与我者,自有至贵之实。孟子所谓天爵者,是舍其在我之至贵,而思在外之不足贵,是惑也。在外者曷谓不足贵?盖所贵者,外物也,非我之良贵也,一时得之,若足以骄妻子而耀乡里。然予夺在人,终朝三褫,则昔之荣者今辱矣,昔之贵者今贱矣,此所谓赵孟能贵能贱者也。岂若在我之贵,道德自足以尊高,令闻自足以黼藻,在人不能予夺,在我无所增损,此所谓至贵也。今之为士者,往往昧此而驰骛于其外,然徒自驰骛,未必得贵而反取贱焉。此可谓不知义命,冥迷颠错而终此身者也,可不哀哉!
又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夫求在我者,即是良贵;求在外者,即是外荣。然在我者,天之所予,无圣愚之间,患人不求之耳。自求则自得,自舍则自失,初不系于人也。在外者,则富贵贫贱,分皆前定。求之虽有道,而得之则有命。可求而不可必得也。今之为士者,不知有命,谓富贵利达,求之必可得,卒之求者纷纷,而得者几何人哉?孟子谓无益于得,岂欺我者!以目前事实验之,瞭然可见,不待告语而自可知也。凡此三者,虽异章各出,而实相表里。盖豪杰之士,器识高明,视一世所贵不足以为贵,人之欲贵者,固不足论。次于此者,知求之有道,得之有命,虽未忘欲求之心,而无必得之念。下焉则终身冥迷于得失之途,死而后已,分内之事初无补于丝毫。孟子告人,可谓深切著明,能深体而详察之者,一何鲜哉?诸君方有事于进取之学,未暇究义理之精微,姑掇此三者为诸君言之,必先审乎此而定其志乡,则进于此者,将与诸君共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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