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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问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烛湖集》卷九
问:《易》始八卦,文王重之。
然《系辞》称神农黄帝尧、舜制作之原,盖取诸《噬嗑》、《大壮》、《益》、《夬》等卦。
文王之前,卦名安有此欤?
周官太卜掌《归藏》、《连山》,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
然则八卦之为六十四,自夏、商已然,而曰始于文王何哉
噬嗑》、《大壮》、《益》、《夬》云者,庸知非旧名欤?
之官占,意亦有书。
连山》、《归藏》,禹、汤所用,而文王皆废不取
何前圣人之于《易》犹有遗恨也,且又有疑者?
爻辞文王作,安得遽有「王用亨西山」,及箕子明夷之證?
彖辞孔子作,安得自有「智者观其彖辞思过半矣」之誇?
仲尼晚而赞《易》,当鲁哀、定之间,而穆姜论筮,前此十年何其与《乾》之《文言》同也?
汲冢魏书》,后此近二百年,其《易》乃有阴阳说,无彖、象、文言系辞,何夫子之《易》犹未行于战国也?
《易》之义深矣,学者未易言,而其成书先后始末不可不知也。
故敢以问。
问:儒者羞称桓、文之霸,窃尝疑之。
春秋》予齐,《晋语》称管仲何哉
方周之东,离之风降于列国矣。
向微齐、晋扶名义以尊天子,却戎夷以存诸夏春秋之乱不可计也。
桓、文之故,不可试论之乎?
五霸桓公为盛,其实不然者。
桓公得齐三十年,始能一用师于楚汉水方城之对,彼其辞气未慑也。
堂堂中国诸侯,下盟其一乘之使,而藉手以还兵。
未一二年,而围许救郑之兵已复北出
桓公晚与之争东夷,而吾之力衰矣。
晋文反国未几,而城濮一战,溃楚之二军,杀其令尹
惕息请平者十五六年,终文公、襄公之世,而狼渊之师乃敢窥中国耳。
然则桓公之服楚,恐未可与文公同日语也。
方齐之霸也,晋国陆梁山河之间,灭耿、灭霍、灭魏、灭虢、灭虞,桓公敢问,而晋之主盟也,、秦匹敌俛首听之。
强弱又孰愈耶?
桓公之业仅终其世,而晋之子孙代长诸夏百五十年,其久近亦孰优耶?
管仲之才伟矣,其所经营霸业者,果何为然欤?
晋之诸臣,宜若不及管仲
由是言之,不几于反胜欤?
虽然圣人桓公为正,以仲为仁,何其言之大也
学者又将安考乎!
并条其说。
问:东晋立国江左,考其终始,盖多故矣。
南渡五六年,王氏首乱,至苏峻桓温父子踵之,皆以州镇挠败都邑
根本无备,何太甚哉。
始,上流未得蜀。
永和中,乃擒李势后复陷于苻坚,盗于谯纵
备多而力分,且赋入止于东南不已窘欤!
晋史不志兵,观其前后用师,率不过四五万,极或八万人耳。
兵籍盖寡,殆非五胡敌也。
以是立国,犹传世百有馀年,其间又能正名仗义遣将出征一进一退,与彊敌角。
祖逖以下,尝收河洛入关陕者数矣
陵夷寡弱之中,而力何以办此欤?
其尤难者,苻氏盛兵百万,自以投鞭塞江,可一日而无晋。
曾未深入一战瓦解,天耶?
人耶?
谢安奕棋饮酒游谈自如,以傲大敌,乃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阙」。
安诚矫情镇物,姑为是大言者非欤?
淝水之胜,此进取大机迟回久之,乃使谢玄北出已适慕容姚氏之资矣,又何委也?
中兴之功,必曰王导时人比焉。
假设二子易地而处,使中兴苻坚,谓将何如
东晋之事褊矣,然原其所以危而能久,怯而能胜,胜而不能进,则夫立国之始,内外轻重,取财之地,制兵之法,与夫二臣所以经画扶持之者,要皆有失有得不可以不知也。
参诸今日之事,亦将有可上下其说者,丐悉数之。
问:士不要道义,而以豪杰自命、以功名自许者,三代之时无有也,洙泗之间无有也,而见于后世特多。
安所授受哉?
究观其说,不过管仲孔明
仲之功,圣人固称之,而仲之器则圣人小之矣。
孟子豪杰之士,无文王犹兴,而他日有取于陈良,则周公仲尼之道,而后学之所宗者也。
管仲西之所羞,岂孟子所谓豪杰哉?
史言孔明尝自比于管、乐,而以俊杰见称司马徽,世以为孔明之学固已如此
然当汉分裂奸雄猬起智勇争奋孔明闭门高卧,非刘玄德之贤且正,而三顾益勤,似无出理。
彼以功名自许者,其然乎?
孔明才略固大,而自称独曰谨畏,其言语行事信然
至其取士不曰忠纯良实,则曰性行淑均
彼其所以俊杰者,毋乃颇与后世异耶?
管仲以名尊周,而孔明死殉汉。
一匡天下之功,孔明有所未就
三归反坫之事,孔明所不屑也。
此其人物本似不伦,则自比管、乐云者,殆犹有说,而遽以豪杰功名之士例之,何哉
天生奇才气高识远不用之于任道立义,而区区管仲之慕,功未可及,而器先似之,又以托诸孔明,是何故也?
岂非常之士,固非常人之所能识欤?
相与孔、孟之意,论次管、葛大略,因以观诸君之志焉。
问:自孔、孟没,异端并起道术破裂正学不传
汉兴六世,始黜百家、崇六经,而两汉经学大盛
专门名家不能相通,士不知道
颇知道者西京董子、扬子东京未有考焉,抑黄叔度郭林宗近乎
末有诸葛孔明本体正大而亦未粹也。
魏、晋风流为胜,清谈为贤,其间文章之习日兴,亦日以靡,老、佛二家纷纶参错
天下南北相望经生学士仅如辰星
讫隋而得王仲淹意可与董子、扬子相上下者乎。
唐三百年,卓然有意孔、孟独一韩子,然其渊源粗略矣。
总之,自汉而下经术文章自分两途,经生规规朴学文人浮夸无实,至谈性命道德,必出于老、佛,起而谋人国家则是三者皆不足用,而刑名权谋功利之说实阴制天下之命,若是千有馀载,可不悲夫
宋有天下明圣在上人伦正德气洽,人文运开,杰士辈出
始则经术益以通明文章益以古雅
嘉祐治平之后舂陵周氏河南程氏、关中张氏始以孔、孟绝学为诸儒倡,文必要六经
经学所以穷理尽性立道成德,出可以治天下、明王道之正,斥异端之惑,千五百年破碎分裂之学,于是复见天地大全可谓盛哉
今学者虽三尺之童,皆知论说此义,而羞前代经生文人陋习
何以能然,而可以不自庆欤?
敢问均此文也、经也,均此人也,均此理也,昔何为而蔽乎?
今何为而明乎?
岂道之偾起天,而非人乎?
抑学之得失人,而天乎?
孔、孟教本如日中天何以无传乎?
近世诸儒之学,初若珠之在渊,何以大显乎?
董、扬、诸葛、王、韩诸子,信皆有得于斯乎?
叔度林宗意象风旨亦果合乎
濂溪二程横渠,其论或颇不同
何以同于知道乎?
昔之经学,今其孰取?
昔之文章,今其焉择?
异端何时而迄息,王道孰云其易行,抑今之士或窃诸儒之言而讳其名,或袭诸儒之名而戾其实,是亦何为而然哉?
言及之而不言,不可也
问:所贵儒者之学,以其异于淫巫瞽史也。
彼以技,吾以道;
技用之必穷,道无自而能穷。
技之于道远矣。
彼曰金穰火熯枵中则虚,吾则曰灾不胜德,修诚可以格天
然迩者之旱,自民心嗷嗷
主上侧身修行周宣六事自责成汤,而郡太守祷祠祈禜无虚日
诚与物俱至,宜应不旋踵感通之,不速何欤?
巫史之说亦有时而信欤?
夫旱乾水溢有请于天,君相守令责也,而民庶致祈佛、老者杂然靡所不有甚者怪诞之人亦欲乘时而售其妖妄侥觊偶然而邀敬于世。
古无是也,而流俗则然。
纵之欤,抑少抑之则是乎?
今既矣,虽雨,无益于溉者。
至广赈救之策,不可不急讲。
浙西八郡仰食不知其几,而之籍于常平,仅三十万石。
被旱不无轻重,而获中下熟者甚少。
自今至来食新,其日月甚长,吾之术赈粜以防涌贵赈济以止流亡,必也不出三千万石之外何以兼足而善后
常平所储之外劝分、曰补官、曰贩之类,可举而有益何事
诸君优游庠序,笃道正俗,其学粹矣。
荒政细务,可无讲之有素、用之不穷之术?
愿并言之,以备采择
问:天下风俗士大夫为之耶?
三代而后,二千年间,其变多矣。
周之盛也,不惟俊造贤能之选皆足以知道入德,盖虽妇人女子小夫贱隶,而其言语行事可以编之六经礼乐教化之积,固使然耶?
读《左氏春秋传》,其人物议论之美,虽蕞尔国犹不绝书,愈久而不衰也。
当时礼乐教化,岂犹先王之旧乎?
战国春秋近耳,而风俗遽以大坏,士争为纵横捭阖、兵刑权诈之学,纷纭驰骋,务以倾覆人之国家,以遂其污贱无耻之求。
于是二周三晋,实为游士说客渊薮
夫周之文献,晋多君子,其遗泽馀韵宁无足赖一何至此极欤?
汉初诸侯宾客郡国游侠,尚有战国之风,未几一变,而儒门盈于天下
西都之季,士气乃病于委靡
东汉中叶,骤崇名节大抵矜高峻厉
魏、晋之际,故老犹有存者,而虚浮放诞之俗忽起而不可制。
江左人士,更以风流名胜相夸,其后一旦衰歇
魏、周、隋无足论,唐兴,而文章之习尊矣。
元和长庆间作者方盛,无何朋党之俗辄炽,汹涌久之
已复消散就尽,讫于五代天下若无复士大夫者。
国朝文明熙洽钜儒硕德名公俊人森然并出,其学问文章气节行谊往往前代之长,宜若可以追还三代之盛。
南渡以来五六十年,浸亦不满人意
盖今之弊,人才日以凡下,而宏远方厚之器少;
士气日以熟烂,而振厉英发之操衰。
科举之学,謏闻寡见,而不本于道义
󲦤绅之志,营私自利,而不存国家
佞谀奔竞以为常,欺谩文具以为能,靡靡嚣嚣不可殚举。
夫岂无卓然特出不徇流俗之士?
而要其风声气习大抵然矣。
嗟夫,此有识者所当忧乎!
尝试论之:古今士俗无虑数十变,而皆不相似也。
天地之间,推移摩荡之理,莫知其为之者耶?
抑其倡焉者皆有端,而激焉者皆有故耶?
倡焉者有应有不应,激焉者或宜然不然,亦皆有说否耶?
彼其方盛而辄衰,岂尽有摧折之者乎?
其既变而不返其初,岂无复挽回之者乎?
世之言士俗者,常归之于上。
夫自春秋战国以来,如前所述者,果皆上之人使之乎?
今天明圣,躬德义,兴学校,重选举丁宁训告不详作成涵养非不厚,而士俗犹自若也,是又将安出乎
然则欲今之士俗复如祖宗之盛,由祖宗之盛而复如三代之时,岂终不可乎?
共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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