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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州李兵部墓志铭嘉定十五年八月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一、《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五、《黄氏日钞》卷四○
嘉定十年冬十月壬子尚书兵部员外郎、知果州李君讳道传字贯之,以疾终于江州寓舍
之者识与不识莫不咨嗟涕洟相与语曰:是刻意励行、求圣贤之道而能践其实者,是立天子殿上危言正色、为宗社无穷之计者,是恳恻爱民救菑捍患、江东父老子弟数十万皆得全其生者,是利禄不能动其心者,是危险不能易其守者。
斯人也,止于斯可哀也夫
明年冬太府寺丞、知南康军陈宓以书告于长黄干曰:「李君惠政江东,乐与此邦之士游。
今亡矣,从之游者祠之庐山栖贤寺
子与李君交最厚,愿有记」。
悲君之不可复见,遂为之记,以见君之诚于身、信于友也。
明年,君之兄弟若子以君门牟桂之状来请铭,又得以考君事业气节而备书之,尚何辞?
隆州井研县人
曾祖公锡
祖发,宣义郎
舜臣承议郎、行宗正寺主簿,赠朝请大夫
宗正公中都,君年始十一,试胄监中贵人主逻者异之,曲加问遗,君端坐不顾识者卜其异日之所守矣。
少长,读程子书,知讲学涵养之要,玩索理义,至忘寝食
虽处闇室整襟危坐肃如也。
未冠博通经史百家,为举子业,不逐时好,较于有司,名常出众上。
庆元二年进士第,调利州司户参军
秩满,移蓬州州学教授
开禧用兵,虏窥散关急,君以诸司计事,道闻吴曦反,君痛愤见于词色
即遣其客间道持书制置使杨辅,论必败,曰:「彼素非雄材犯顺首乱人心离怨
因人心而用之,可坐而缚也。
诚决此举不惟内变可定,亦使虏知中国有人稍息窥觊
正使不捷,亦无愧千古矣」。
逆俦赵亮以胁君,君以谊折之,遂弃官归。
平,有奏君抗节不挠洁身自全者,诏进官二等由是中外交荐
嘉定二年,召除太学博士
宰属有子以诵书应试,风同列嘱君,君却之,两学士多有守
太常博士沂王小学教授
沂邸有母之丧,官吏进秩,君曰:「有执事之劳者推恩可也吾辈何与焉」?
不受
秘书郎阅月又迁著作佐郎
见上,首言人才盛衰学术明晦,愿下明诏正学,取故侍讲朱熹论语》《孟子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四书颁之太学,仍请以周敦颐邵雍程颢程颐张载五人从祀孔子
执政不乐学者,以语侵君,君不为动。
权考功郎官。
令史有以御史意求更定笔者,君曰:「欲笔不可改也」。
自是六部郎官缺,君递摄之,几二年无敢以私。
时新用事赃贿成风再对,首言:「今名优儒臣,实取才吏刻剥残忍诞谩倾危之人纷然进矣」。
君求补郡,执政使谕曰:「进书可待也」。
请愈力。
六年,差知真州
君至,按图牒、览形胜,叹曰:「要地也,可无备乎」?
城圮弗治前守请于朝,得缗钱斛米以数万计,甓护之所费四之一。
君益以郡计,尽甓之。
并江居民城中十倍,请筑翼城不报
乃请筑两石坝,益浚二壕,缓急有警,复决州之东西陈公塘,以水为阻,而人心始固矣。
创筑仓廪,请广储蓄上出内府钱,命增籴四万斛以实之。
忠勇军旧千人亡者半,君既募足,乃为置统率严教阅、几出入、禁役使军政肃然
复条弩手民兵按阅之法上之,及请六合戍兵守臣节制,皆报可
君以礼下士,数诣学校,诲以圣贤经训
瓜步故有魏太武牲币凑集,君曰:「此地拓跋焘践蹂,岂宜获祀」?
悉取土木投江中,以除民害
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
将行,别储郡计钱四万缗为楼橹费,弛负输亦万缗。
去之日,帑庾视始至皆倍焉。
君之为部使者按行属郡,劾吏之贪纵十馀人胥吏民害者大黥小逐百馀人狴狱不当系者二百馀人尽释之,弛负钱一十馀万缗,决讼牒二万馀纸。
所过村落细民愬事者,日夜坐而听焉,无不得其情而去。
池阳戍将责贿满意,杖其统制官几死,其弟愬于君,不受,愬愈切。
逮系之,密以告江淮制使,移他屯,得不死
制使奏言军帅以求货杖杀将士岁至六七百人
自今将佐有罪,并送所在州论鞠如律
奏可
盖自君启之。
大旱,君应诏言:楮币之换,官民如雠;
钞法之行,商贾疑怨;
赋歛增加军将刻剥
切中时病
条上荒政多从之。
三部使者分赈九州,君得池、宣、徽三州十八县,独居一路之半。
得济粜米三十万斛、钱一十万缗,通商劝分足以均给。
君既分委寮属,又躬行省视
穷冬风雪中,竹舆上下山坡,深村穷谷,靡所不到。
十有一月,尽明年四月,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邻郡九江告急,亦辍籴舟济之,赖以全活者甚众。
宣城素无廉称,君奏罢之,主之者大怒郡号凋弊,乃命君摄事以困之。
撙节关防,府计充裕
郡为大斛以受民租,悉剖而更制之。
岁减民输七万斛,既又捐夏税缗钱亦五万。
去郡之日,帑庾视始至亦数倍。
君视民疾苦如己隐忧,为之兴利除害,如己嗜欲
推行晦庵先生社仓之法,上饶新安南康诸郡翕然应命社仓之法独盛,江东人蒙其利。
江东豪民诡籍寄产以避差役,某王府物力四千缗,莫非诡寄
君请勒王家吏赍契券质验,仍申严限田之法,自是豪猾得肆贫弱少纾矣。
浮梁德兴民诉役钱增重,为考其实岁用之外尽蠲之。
君于僚属待之有礼至于举刺,断之以己,不为贵要所移。
初除真州,遍白辅臣台谏荐举请托之弊,愿公举以励职业,比终更,莫敢以书至者。
及使江东兼摄臬事,所举多不识面,受举者亦莫知其故也。
南康守,贵势子也,庸下躁妄,君劾之,久乃予祠。
广德守臣观望,劾郡博士,且诋转运使真德秀乞避之,君请覆实,守坐免
徽守丐倚阁月桩钱,为总饷者所劾,都省亦言本州玩视朝廷
为力辩,且言所行荒政实出己画,守竟奉祠去。
君既孤立多忤,已浩然归志吏部侍郎胡矩举君自代,遂引疾丐祠不许令君奏事
再辞,又不许
入对,首疏二千言,上自宫掖次及朝廷以至侍从台谏阙失无不历历上言之,皆天下国家所以安危治乱者。
闻者为之悚然,上宽容不以为忤也。
言者论君务为己胜,昧于体国,除兵部郎官
力辞,差知果州
荐君者方为君恨,而不知君之简奄宦、折逆党,其平昔植立如此安有去就出处不能其所主,而顾为不义屈哉?
君闻台劾下,即解舟京口与其刘宰茅山,次九江,入康山山南北之士皆来会幅巾藜杖穷极胜槩饮酒赋诗不知逐客也。
君既得疾,即请奉祠,乞致仕,皆未报。
疾革,属其友南康李燔以后事,一本朱先生之礼,释老之说皆不用
为书兄弟,召大儿达可坐床下记遗言,尤以谨藏伊洛之书读之为嘱。
九江蔡念成易箦语以告,则对曰「不敢忘」。
已而左右出,下帷少顷视之长往矣,年四十有八。
特转一官朝请郎致仕,命沿江转运司致其柩还蜀。
气禀清明容貌端直,望之若不胜衣,而其中屹然不可犯。
群居终日,寡言笑,而温润之色,即之睟然。
孝友出于天性内外属之贫者死丧嫁娶,悉为经纪,辄分俸赡之。
立朝介然阿附,然沉静安详,人亦莫能窥其际也。
仪真俸素厚,损其不当得者;
宣城禄厚于庾,使取其薄者;
四方聘币皆不讲。
僚吏寓公过客为礼,酒不过五行非公作乐
恬淡寡欲无所系累,则学问之本已先立矣。
宗正公始以文学行谊为学者师,诲诸子必以圣贤为法
心传不乐仕进穷经博古,为西州之望,其所著述多行于世。
其季性传亦力学自好,其进未可量也。
君与兄弟相视师友,故其一家之学言论操履一归于正。
君既擢第慨然从学武夷之志,属以家难果行
及为中都官访求所尝从学相与讲习,尽得遗书读之。
谦虚下问昼夜䌷绎宏纲大义微言奥旨,靡不研究
又得门人所录问答反覆参考锓版以惠学者
然其为学笃于实践不为空言
于经史皆未有论著,曰:「学未至,不敢」。
诗文平淡条达,亦未尝茍作,曰:「学未至,不暇」。
其没也,其家裒其遗藁,定为五十卷,君之所得不尽见于此也。
君笃于为学,盖有抠衣升堂涉历岁月莫能及者,故其事业气节卓然可敬,而穷达死生不能累其胸中也。
士大夫不悦久矣,投之事物胶轕之中,依阿顾望无益成败之数。
穷通得丧之来,利害毫发比,颠冥昏瞀,弃其所守者皆是也,闻李君之风,得无少愧乎!
李君可谓有道之士否乎?
可以付之万世公议矣。
君娶眉山史氏,封安人
三子达可国学进士
当可,少颖悟庄重成人,后君八阅月而夭;
献可尚幼,以君命伯父后。
三女,长适迪功郎、新资州盘石县主簿杜晔,次尚幼,其季后君九月而夭。
君以嘉定十五年八月甲辰葬于眉州青神县盘龙山之原,距宗正公大墓十里
铭曰:
大学之道,曰知与行
博文约礼玉振金声
知而不至,如眇斯视;
行而不力,如跛斯履。
允穆李侯禀资清明
志笃行坚,心通义精。
岂徒言,静存动省。
暗室屋漏,必戒必谨。
中外践更,遑恤我身
上则有君,下则有民。
民方阻饥慈母来哺。
衮职有阙,肝胆披露
穷达死生浮云太空
以身任道,万折必东。
有言有行,为训为式。
勒此铭诗,以诏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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