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三条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四、《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二六
告子之言,其语审矣,但孟子攻之太峻,而语不及详,故其指有未甚明者,请试论之。夫性者,人物所得乎天之理也,仁义礼智之属是也。生者,人物所得乎天之气也,有知觉而能运动者是也。性者万物之一原,有生之类各得于天,固无少异,但所禀之气,则或值其清浊美恶之不齐,故理之所赋不能无开塞偏正之异,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气而言,则所禀虽殊,而其所以为知觉运动者反无甚异。以理而言,则其本虽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为至灵至贵者,非庶物之可拟矣。告子之学不足以知此,但见其蠢然之生,即以为性,而又谓凡得此者无有不同,则是不惟不知性,亦不知气;不惟观于外者乱于人兽之别,而其反于身者亦昧于天理人欲之几矣。
人之所以为性者五,而独举仁义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不过乎阴阳五行,而五行实一阴阳也。故人之所以为性者,虽有仁义礼智信之殊,然曰仁义,则其大端已□□矣。盖以阴阳五行而言,则礼者仁之馀,智者义之归,而信亦无不在也。曰:然则其或主于爱,或主于宜,而所施亦有君亲之不同,何也?曰:仁者人也,其发则专主于爱,而爱莫切于爱亲,故人仁则不遗其亲矣。义者宜也,其发则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于尊君,故人义则必不后其君矣。曰:然则其必为体用而不可混者何也?曰:仁存诸心,性之所以为体也;义制夫事,性之所以为用也。是岂可以混而无别哉?然又有一说焉。以其性而言之,则皆体也;以其情而言之,则皆用也。以阴阳而言之,则义体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则仁体而义用也。错综交罗,惟其所当,而莫不有条理焉。告子之言,盖特举其一尔。曰:义以制事,而言则固外矣,而孟子非之,柰何?曰:义之为用,则固施于外矣,若其施者,则又安得而外之乎?此其所以有体用之殊,而无内外之别,学者所宜明辨而熟察之也。
或问:孟子道性善,而言必称尧舜者何也?曰:性善者以理言之,称尧舜者,质其事以实之,所以互相发明也。其言盖曰,知性善则有以知尧舜之必可为矣,知尧舜之可为,则其于性善也,信之益笃而守之益固矣。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子贡犹有不得而闻者,而孟子之言性善,乃以语夫未尝学问之人,得无陵节之甚耶?曰:性命之理,若究其所以然而论之,则诚有不易言者;若其大体之已然,则学者固不可以不知也。盖必知此,然后知天理人欲有宾主之分,趋善从恶有逆顺之殊。董子所谓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义,知仁义然后重礼节,重礼节然后安处善,安处善然后乐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