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论 其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水心文集》卷五、《水心别集》卷一五
请论今之所当分画者。虏以得中原为守而不以备我为守,其战妄进而已,其守严兵而已。昔人南北对垒之形,彼不知也,我无对垒之势故也。然而吾以其无对垒之形,而战则亦欲效彼之妄进,守亦欲效彼之严兵,是所谓无对垒之势者也。符离之战,是妄进也;虽使得宿,得亳,得徐,遂至汴郊,将何为乎?彼之所以由淮而妄进者,明我之不敌尔,而我亦效之,何哉?驻劄之兵,是严兵也;不度其必守而宿兵焉,宿兵于无用之地,将何为乎?故我之当进而置兵者四:兴元一也,襄阳一也,合淝一也,沿海制置司一也。我之当守而置兵者二:建康一也,鄂州一也。当进而置兵,其必进者二:兴元也,襄阳也;其不必进者,则合淝也,沿海制置司也。何谓必进?襄阳之出宛、洛,兴元之出秦、凤,二者我之所必当有事。据中州,按关、陇,形势之最先,古今之同论,决不可易者也。何谓不必进?从淮以出亳、宋、大梁,地散而难一,且虏之所必争也。虏所必争,吾能拒之使不可进而安江南之心,其功多而大矣。海,奇事也,危道也,其进所以取齐也。使关、洛事济,四方响答,朐山复来,则可用矣;不然,则练而待之耳。何谓当守?夫建康、鄂州,非当守也。然为国必分内外,其四外也,其二内也。内之不可不置兵,皆所以安江南也。虽然,置兵无多,必一人得一人之用,则合淝最多也,兴元、襄阳其次也,建康、鄂州又其次也,制置司又其次也,不尽二十万,足以满之矣。夫谋天下之大事,成天下之大功,非可以攻人之无备,出人之不意也。必有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攻坚排深之力而后可。我以此进,彼亦以此进。昔日谓彼能而我不能也,今无谓我能而彼不能。故我能彼亦能,尽我之所能以较彼之所能,短长相形而胜负分矣,一再胜则伯王之资也。夫天下之功难成也,天下之事难谋也。晋、宋之间,耀威河南常事尔,枋头、灞上、滑台、虎牢、洛阳,皆得至焉。独其不合天下之势,所以南北分裂而南之土地日削。既失蜀,复失淮,复失江北,故隋并陈也。绍兴十一年之前,中原之号令犹或可接,后始截然矣。末年溃乱,而诸将亦或有所至,今也复不能望见襄、庐以北。论者方嚣嚣然以取中原为希世之事,不知中原虽可得,而北方犹未可图也,况其不能望见襄、庐之北而欲坐策中原者乎?陛下宜执分画之要,谨命帅臣,立为至难不可动之实,以对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生其人之气势,而不务出于无备不意,以为立说之观美而实不可用,此则今世谋事立功之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