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八、《水心文集》卷三、《水心别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五
何谓「今并与艺而失之为一害」?盖昔之所谓俊乂者,其程试之文往往称于世俗,而其人亦或有立于世。今之所以取之者,非所以取之,其在高选,辄为天下之所鄙笑。而乡曲之贱人,父兄之庸子弟,俯首诵习谓之「黄策子」者,家以此教,国以此选,命服之所贲者,乃人之所轻。且夫世之所重者,岂必知重其人哉?亦或其艺文之可称者耳。此固不足以卜其内。今其可称者又莫之获,而人之所轻者乃反得之。然则上之求士而用之,公卿大臣由此涂出,岂有始于为人之所轻而终也乃足以为国家之所重者乎!何谓「化天下之人为士尽以入官为一害」?使天下有羡于为士而无羡于入官,此至治之世,而《兔罝》之诗所以作也。盖羡于为士则知义,知义则不待爵而贵,不待禄而富,穷人情之所欲慕者而不足以动其所守之勇。今也举天下之人总角而学之,力足以勉强于三日课试之文,则嚣嚣乎青紫之望盈其前,父兄以此督责,朋友以此劝励。然则尽有此心,而廉隅之所砥砺,义命之所服安者,果何在乎?朝廷得斯人者而用之,将何所赖以兴起天下之人才哉?何谓「解额一定为一害」?百人解一,承平之时酌中之法也。其时闽、浙之士少以应书,而为解之额狭矣。今江、淮之间,或至以仅能识字成文者充数;而闽、浙之士,其茂异颖发者,乃困于额少而不以与选,奔走四方,或求门客,或冒亲戚,或趁籴纳。夫士之为学,其精至于性命之际,而其用在于进退出处之间,然后朝廷资其才力以任天下之重。今也以利诱之于前而以法限之于后,假冒干请,无所不为,然则以其有是士之可取也而取之,此其义理之当然者耳,则解额之狭于彼者,何不通之使与宽者均乎?何谓「一预乡贡以官锡之为一害」?古人之取士也,取之四五而后定其终身。而本朝之法不然,其乡贡也,一取之而已;一取而不复弃其人,三十年之后,怜其无成而亦命之官。盖昔艺祖之初,悯天下士有更五代困于场屋而犹不得自遂者,因以为之赐。今也士人充塞,偶然一得,何足为言,则安用此而遂为常法乎!夫士者,人才之本源,立国之命系焉。四患不除,而朝廷于人才之本源,戕贼斲丧,不复长育,则宜其不足于用也。去四患,得四利,所谓养之于始,自拱把而至于桐梓,古人之言不可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