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不居行宫而临大内当常存忧畏之心疏(庆元初)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六八
臣仰惟陛下诞膺天命,纂绍皇图,听政行宫,凡五阅朔。迨于烈祖梓宫发引,然后徐跸,移御大内。都城万姓,爰瞻爰仰,载感载欣。而臣之拳拳,窃料圣心有正位凝命之思,有临朝愿治之意,见于始至之日,而未尝以万乘之贵、宫室之崇为安且乐也。何以知其然也?方陛下之践祚于素幄也,仓卒之际,不得不达权以安宗社。当时圣心盖亦忧祸乱之生于俄顷,故于此而执丧焉,于此而听政焉,夫岂得已乎哉!暨大行因山有期,广内清宫以俟陛下之临御,人情岂远,事理自然。而廷臣或者犹有隐忧,劝陛下且视朝于行宫,则盖有三说:烈祖之灵虽毕虞祔,而几筵一朝阒寂,陛下孝心讵忍忘之乎?一也。太皇太后耄期之伤,皇太后凄凉之感,晨夕定省,岂得不关圣怀?二也。况外人窃议太上神明未复,禁中皆不敢深言已定嗣君,而今也宫墙咫尺,恐太上未能冲澹于物初,往往虚疑过传,播在群听,太上皇后以母临子,或旨命有所难从,则陛下何以处之?三也。凡廷臣之忠于陛下者,人人怀此三说,而陛下有所不能从者,岂陛下之得已哉?臣窃意圣心亦有三说:即位相将半载,而五日一朝之礼未得一面亲颜,今而咫尺宫闱,势必得见,一也。行宫内外浅隘,周庐徼道无所设,供奉百司无所处,九重如寄,二也。况广内未还,则名体不正,名体不正,则疑议妄生,疑议妄生,则敌人窥伺,三也。廷臣欲陛下且居行宫者,则有如彼之三说;而陛下闻之怃然,有所不能从者,又有如此之三说。臣故曰非得已也。非得已,则必当使此六说者毫发无可窥议。在陛下于还宫之初,凡事好为之而已矣。陛下还宫之后,为事事皆好,然后廷臣之三忧俱释,而圣心之三说始明。臣请详陈其故。且陛下初临大内,其忧畏之心当如初践大位,不可忘也;久而忧畏之心又当令始终如一,不可怠也。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宫中三年之礼有同朝夕临对几筵,人谓陛下居烈祖之丧无有不尽,此事实好,一忧释矣。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慈福、寿成必交相庆慰,曰吾孙今日能不替其烈祖,不谓老年忧患,有赖圣孙。人谓陛下奉曾祖母、祖母无有不尽,此事实好,二忧释矣。陛下忧畏不忘不怠,常如一日,则纯意所感,天犹临之,而况于父子之至亲岂不相爱,母子之至爱岂不相忧,而何至有它疑之可虑,旨命之难处乎?陛下于父母能尽其道,于政令能尽其公,人谓陛下事亲无有不善,此事实好,三忧释矣。如其不然,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子之于父虽曰密迩,而情未必通;母之于子或至牵制,而事有难处。方且涉外人之所疑,而不能如陛下之初意,则陛下之一说始无以明于天下矣。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宫室之盛、百司之富、嫔御之备、九重之安皆足以移陛下之本心,则陛下之二说又无以明于天下矣。陛下忧畏茍忘茍怠,不能常如一日,则名体虽正而疑议方生,疑议方生,近且不服,如远人何?则陛下之三说亦无以明于天下矣。臣故曰,使六说者无一事之不善,无一毫之可疑,在陛下好为之而已矣;而好为之,则不过忧畏之念常存而已矣。忧畏之念常存,然后陛下不得已之意始暴白于天下,而天下不议。何况今日之社稷,乃高宗皇帝再造之社稷,孝宗以忧勤而社稷安,太上以少忘忧勤而社稷几危。今日之宫室乃高宗皇帝中兴之宫室,孝宗以忧勤而宫室安,太上以少忘忧勤而宫室几危。则陛下可不深念而切鉴之欤!陛下入宫室而思社稷,则虽欲不忧畏,不可得也。夫谨于始至,后犹易怠,若始至而遂安且乐之,后将如何哉?是则陛下新御大内,乃政令之美恶所从出,志意之勤怠所从生,心之畏肆所从分,身之奢俭所从定,嗜欲之厚薄所从见,爱恶之取舍所从知,生民之休戚所从关,家国之安危所从系也。陛下天资明哲,悉虑悉知,而况目睹艰危,克自抑畏,移御之始宁不有感于圣怀?而臣官当记注,职预论思,心乎爱君,宁免过计,辄忘罪触,仰渎渊听。虽出至愚,亦人臣事主之分当然也,惟陛下留神省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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