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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雷雪之异为阴盛侵阳之證疏绍熙二年二月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四、《止堂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右,臣伏二月某日国子监尚书省劄子,备奉圣云云
臣官博士不当越思,然自二月庚辰忽见此异,即尝博考经史,推验天人,徒积忧惶不敢论奏
及见朝廷访求谠直,已至馆职启沃之论,当复不少,举而行之,天意自回。
及今浃旬沴气未散辛卯之夕,狂风大作,已复为雪。
逮至壬辰日光已见,暖气已效,而雪犹不止
阴盛侵阳,一至于是圣心忧恻,必倍于前。
臣履陛下之朝,食陛下之禄,则安得不忧陛下之忧?
忧而不告,是谓欺君越职而言,亦为犯上,勿欺而犯,前训具明,敢假便文之误,以负事君之义?
又况秦置博士,掌通古今逮及汉朝,亦承疑问
然则采摭古今之事,以裨国家之阙,乃臣职分当然也。
臣谨先取经史所载雷雪之异,开列如后:一、按《春秋》:「隐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
庚辰,大雨雪」。
公羊传》曰:「大雨震电何以书?
记异也。
何异尔?
不时也。
庚辰,大雨雪何以书?
也。
何异尔?
俶甚也」。
何休注曰:「此桓将怒而弑隐之象」。
胡安国传曰:「震电者,阳精之发;
雨雪者,阴气之纵。
三月正月也,雷未可以出,电未可以见,而大震电,此阳失节也。
雷已出,电已见,则雪不当复降,而大雨雪,此阴气纵也。
阴阳运动有常无忒,凡失其度,人为感之也。
阳失节而阴气纵,公子翚之谗兆矣,钟巫之难萌矣」。
一、按《西汉书·五行志》:「隐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
庚辰,大雨雪
大雨雨水也。
震,雷也。
刘歆以为三月癸酉历数春分后一日,始震电之时也,当雨不当大雨
大雨,恒雨之罚也。
于始震电八日之间而大雨雪,恒寒之罚也。
刘向以为三月今正月也,当雨水
杂雨雷电未可以发也;
既已发也,则雪不当复降
失节,故谓之」。
一、按《晋书·五行志》,「吴孙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大雨震电
乙卯,雪,大寒
刘歆说,此时当雨不当大雨
大雨,恒雨之罚也。
于始震电明日而雪,大寒,又恒寒之罚也。
刘向以为既已震电,则雪不当复降
失时也。
天戒若曰:为君失时贼臣将起,先震电而后雪者,阴见间隙,起而胜阳,弑逆之祸将成也。
不悟寻见废」。
又:「元兴三年正月甲申霰雪又雷。
雷霰同时,皆失节之应也。
四月丙午江陵雨雹是时安帝蒙尘」。
右,臣开具在前,并是经史本文,别无删润
其中多忌讳之语不当陈于盛大之时,然若不前世禨祥何以陛下警惧
但天之降灾各有徵,而徵之在人,亦复不齐,难执一条,以尽天意
自《春秋》书鲁隐公雷雪之变,说者以为公子翚之应,由兹以降大率依据其说以验其灾,證虽不虚,意则未广,质之圣训,殆不如斯
《书》曰:「天有显道,厥类惟彰」。
故求天者必以类而推。
又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故应天者必随事而正。
臣观雷震而复雪,只由阴盛而侵阳,傥悉求阴盛之由,始可见阳微之变。
臣尝俯察近事,仰验天灾,得其大纲者有三,推其条目则有十三。
何谓大纲有三?
一曰阳德不修,二曰小人道长,三曰兵端有形
何谓阳德不修
闻天以刚,故能首出庶物
君以刚,故能宰制群动
所谓刚者,非曰独擅威福不可沮挠之谓也。
无所牵制之谓刚,无所耽惑之谓刚,无所屈枉之谓刚,无所纵弛之谓刚。
陛下登大宝二年于兹宽仁如汤,懿恭如文,而裁制事物,似少刚断得非前数者有不足乎?
近闻群臣有以刚断之说劝陛下者矣,臣不知其说果如何也,臣但见陛下近日临决机务自任太过未免其间有得有失
斥逐李棣不由人言,此刚断之得者也;
大臣有罪台臣一章而径罢,降虏建节,全台论之而不回,此刚断之失者也。
夫《大有刚健,必于明;
中庸三德,知先于勇。
必知其贤,然后可任之勿贰;
必知其邪,然后可去之不疑
是以先臣司马光曰:「闻人之言而能别其是非,故谓之聪;
见人之行而能辨邪正,故谓之明。
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谓之刚;
取是而舍非,诛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故谓之断」。
然则所谓刚断者,岂以独擅威福不可沮抑之谓哉?
此臣所谓阳德不修之目一也。
国家崇奖台谏以为耳目,政恐人情下壅,奸宄内萌,若非刚正之臣,必重仇怨之虑。
责之以言,尚恐顾望,既言复沮,谁复切摩
陛下优容直臣,固为盛德,而讳忌鲠论,尚有疑形。
臣观近日台谏之言稍稍不效,虽听用固亦不少,然或不行,或训饬,或宣谕而止者,亦不一事也。
至于全台弹击近时罕闻假使发之之轻,尤当勉彊以受,所以朝廷纲纪,植伉直风声
垂裕之谋,莫便于此岂可但欲令行不反,人不我违?
深恐台谏之轻,甚非国家之福。
此臣所谓阳德不修之目二也。
窃惟经筵讲读之官实任古者保傅之责,所以程颐天下重任,惟宰相经筵
天下治乱宰相君德成就经筵
然其辅养圣躬之方,岂止讲论数刻之久?
故轮夜直,款侍燕閒,不独共究义理之微,亦欲潜移逸豫之隙。
窃闻近日宣召夜直,多在诘朝,臣不知蜎蜎游息之时,何以存养夜气之道。
阳明升则德性自用阴浊盛则物欲必行,保护清明,孰如义理
臣闻唐宦官仇士良尝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令閒,常令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他事,则吾辈可以得志
切勿使亲近儒生,彼见前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
要知小人陷君于恶,亦自有术然则人主欲远小人安可不知
昔者禹恶旨酒好善言,旨酒既疏,善言方迩。
深思大禹之策,政反士良之谋,盖此重则彼轻,此消则彼长,安可徒徇一日之乐,反易终身之忧!
此臣所谓阳德不修之目三也。
臣闻贱货贵德然后可以天下
昭德塞违然后可以百官
臣近得之道路封桩下库所藏宝器陛下宣取入内
藏之内府藏之外府何间
前朝所以并寘于外者,盖有说焉。
似闻象簟之类,则没入之器也,四圭有邸,则祀天之器也,此岂容寘内府哉!
往者藏之外府,盖崇贵德之义,践塞违之训,而陛下一旦纳之宫中,其为损岂细也耶
至如封桩库钱,始创之法,非军事不得支用
寿皇圣帝在位之时,间有宣取,盖以阅武内庭,欲备犒赏故实犒赏之数取之,非托以为名也。
陛下沿例以取,而人以为言者,盖取之惟有此名,用之则无是实。
古者天子无私财,至汉虽有少府之藏,已不敢侵大司农之费。
政如今日州郡军资公使之别,公使用军资之钱,则为碍条法
陛下既为天下之主,岂可不以率天下,内帑之费不加裁损,而但取足封桩乎?
陛下曲从近臣之请,更不取拨,然前日陛下所以此者,必以内帑钱乏故也。
今若欲留封桩之钱,必须痛节内帑之费。
费傥不节,钱必不继,则陛下能保后日之不拨乎!
万一不免取拨,臣下又复执奏,则陛下能必从其请如今日乎?
此臣所谓阳德不修之目四也。
天子禁卫上应天象所以周防详密,盖示名分尊严
若以式律言之,夜开宫殿城门者,皆须墨敕鱼符,其受敕人具录所开之门并出帐送中书门下,自监门卫士将军以下,俱诣閤覆奏,既听,即请合符开锁。
监门官先严门仗,所开之门,内外并立队,然炬火对勘符合然后开之。
诚以王者所居体当持重祖宗立法,自有远谋
窃闻近日水门之禁启闭不时,此非常开之门,尤当谨守其节,有何缓急,自弛堤防
臣闻仁宗朝,兖国公深夜入宫吕诲奏劾公主使臣皇城司经历门户当人,乞行取勘以谓宫钥谨严以时启闭,盖备非常,此而不禁,后有窃发何以备禦
先臣忧国深远如此,以公主君父至亲非时入内,犹被按劾,况下于此者乎!
况疏于此者乎!
此臣所谓阳德不修之目五也。
何谓小人道长
臣观今日之势,正人邪人较,则邪者必胜
朝臣与倖臣较,则倖臣必胜
士大夫吏人较,则吏人必胜
臣请得别白言之。
夫事君当以道也,则曰不如随俗
御事当以法也,则曰不如从例。
士大夫固知不可以违道,例不可以违法,然卒之守道者困,随俗者显,徇法者阂,用例者行。
以至议论是非,则非常胜是;
事理有义利,则利常胜义
人情公私,则私常胜公。
细察闾阎之间,上至朝廷之际,往往皆然不知世变何以至此
宜上感于天变,殆非一人所为
陛下尊据崇高宗主神民,则不得不自任其责,故曰「正人邪人处,则邪者必胜」。
此臣所谓小人道长之目一也。
闻人君以法守天下士大夫法守官职
人君所为出乎法,则士大夫悉力争之,非为身也,为法也,非为法也,为国也。
周昭,一医官耳,何致陛下破法,而令其臣曰:「一切违碍并免」。
夫既谓之违碍则是法不可也给舍执而争之,是官当然也,而陛下不从其说。
周昭能使陛下屈法,而给舍不能陛下守法
此门既启,后孰窒之?
故曰「朝臣与倖臣较,则倖臣必胜」。
此臣所谓小人道长之目二也。
吏道之盛,无如今日州县之吏止能制百姓中都之吏乃能制官员台省之吏至能朝廷
州县之吏所以能制百姓者,与监司之吏通也;
中都之吏所以能制官员者,与台省之吏通也;
台省之吏所以能制朝廷者,与权倖通也。
臣请得以近事明之。
陛下为《会计录》,所裁损者特毫末耳。
其间裁损之目,缘及省吏,事犹未行,即倡言于外,曰「减诸军雪寒钱」,盖欲藉此以动摇军情尔。
幸而事状显著不能惑众卒之心,怨谤之言,上彻圣聪,似闻陛下亦悔此举
不知今日困匮如此若不撙节何以理财
小者如此大者不复可议矣。
故曰「士大夫吏人较,则吏人必胜」。
此臣所谓小人道长之目三也。
何谓兵端有形
今日士大夫游谈族议,特虑北虏耳。
北虏不足虑也,所可虑者,彼有边鄙之警,则或恐豪杰从中起耳。
万一有此,不特为彼之祸,亦将为我之祸也。
盖为彼祸首者,必假我以为词,当是之时,我将何以处之?
受之则与北虏为敌,而吾亦无以处彼;
攻之则是寇雠除害,而吾终不获其利。
此臣所谓兵端有形之目一也。
国家所以自固东南者,以有蜀耳,蜀之所以自固者,以有剑外之兵耳。
剑外之兵,何啻贾谊所谓「股大于腰,又苦𨂂盭」,然亦无如之何也。
为今之策,止有宽两蜀之民,为彊本之计。
而今两蜀事权四分五裂制置主民,总领主财,戎帅主兵茶司主马
不可阙食,马不可无本,则总领不可无财,而制置司不可不恤其民,亦其势然也。
闻之蜀士两蜀之民贫至骨矣,民贫既甚,祸乱易兴。
此臣所谓兵端有形之目二也。
二广盐筴,其法屡更,大要不过官搬客贩两说尔。
官搬则利于广西客贩利于广东
广东之盐,专靠贩入西路,今广西既用官盐,则广东之盐必发泄不行
使朝廷催迫卖钞,任事稍稍营财,祸将起矣。
广东自来有私贩之害,祖宗时,江西客贩未通,官盐少至赣上,赣州诸县并食广东私盐朝廷甚费区处
今日淮盐既通,固无向者之害。
然而赣州僻远诸县龙南、安远等处食广东私盐如故广东摧锋一军大奚山一带人,皆以贩盐为活。
官盐既不流通,必归罪私贩,万一禁防稍密,盗贼便兴。
此臣所谓兵端有形之目三也。
蜀之黎、雅,广之宜、融,湖北之辰、沅、靖,俱有戎獠之患。
惟蜀之黎、雅,朝廷留意镇抚诸戎又经败衄,近颇安靖不足深忧
如宜、融南丹之族,辰、沅罗鬼之族,皆尝深入省地摇动边陲
而数州边防,闻甚茍简,至空有寨栅之名,而无卒徒以守,仓猝有变,何以支吾
唐李绛受降城兵籍四百人,及天德交军二十五人器械止有一弓
以今概之,往往如此,是岂可不虑哉!
此臣所谓兵端有形之目四也。
近日会子流通,胜于见钱,官私便之,似觉无敝。
杞人虑短,尝窃忧之。
会子不过寸纸耳,而乃泉货埒权者,此无他官司作见钱入纳,而市井兑便者稍众也。
有如缓急富人收兑便之铺,私下换易之地,则臣恐仓卒之际,未必不扰
近日湖北稍稍见矣,缘湖北会子当来止于湖北京西界行使,襄汉戍卒月得料钱,全靠客旅贸易,然其会子止到鄂州便著兑换,而官司无以权之。
总司入纳,又止视市价不同见钱,每一贯会子止可作五百左右
会子既轻,商旅不行商旅不行军人所得会子愈难变转,而会子愈轻矣。
诸军汹汹,颇以为言,特未有征行未敢发耳,是岂可不预计哉!
此臣所谓兵端有形之目五也。
推是求之,特不止此,姑举其大者条列以上
仰惟陛下践临大位以来五谷顺成四方无虞仰观乾象俯察地理灾异绝少,而人情不以为喜。
今忽有此才数日耳,而人情不以为忧,不论贤愚不问贵贱,各随所见推步阴阳
天动于上,人忧乎下,是何故也?
得非不足以胜气乎?
以臣观今日之势,政如衰弱之人,天和气燠,左右顾忌犹恐不免,忽遇风寒雨湿之变,使有所感触,其为疾疢岂不易耶?
当是之时,犹不谨服食,精调起居以为保养身体之策,臣不知可也
臣愚欲望陛下修身以德,修德以人,亲近儒生讲治原,奖进君子以御小人大明公道以正风俗增重台谏以彊朝廷节用爱人以厚天下选择守令以起内治博求将帅以固疆圉然后天变可塞,人情可纾,保国宁家,政在今日
臣之区区,犹有未尽
夫人君之道,莫先于修德,莫切于爱身人臣纳忠于君,亦莫如修德爱身之为急。
恭惟寿皇圣帝勤劳天下二十馀年,精神未衰,志气尚彊,即以大位付之陛下,盖欲亲见圣子太平
陛下既即大阼,四方之人莫不延颈举踵,望陛下德业日新名誉日隆,以仰答寿皇圣帝付托之重。
道涂流言,皆谓陛下宫中宴饮稍失节度
其事信否,固未可知,然万一有此,则于修德爱身之道无乃亏乎?
夫酒之为物,伤性败德莫加于此匹夫溺之,尚且足以殒身丧家而况人主乎!
侧闻仁宗皇帝在御之日,灾异屡臻,日食地震江淮腾溢风雨害稼,司马光奏疏以为燕饮过差所致,因乞悉罢燕饮,以解皇天谴告之威。
日食地震江淮腾沸风雨害稼,以阴阳感应之理推之,何预宴饮
直指以为言,盖人君之身,上与天通,之所言,即《洪范庶徵微旨
然则臣之所谓以类而推,随事而正者,非臆说也。
陛下上天警戒之切,念祖宗创造之艰,念寿皇委寄之隆,念天下属望之深,侧身应灾,改过不吝
人情天意相远陛下今日傥能择一二过举之事系人耳目者,先与改图然后命两府大臣悉更敝政内外闻之,孰不欢喜
如此则何灾不弭,何变不消,永保生民,丕享大福
臣命轻蝼蚁,言涉乘舆席藁待诛,不能望赦。
臣下无任战慄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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