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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二、《慈湖先生遗书》卷一三
中庸不偏不倚之谓。
洪范》曰:「无偏无陂无党无偏」。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
学者往往以中为实体而致意焉,则有所倚,倚即偏,非中也。
尧舜允执厥中,亦不过不偏不倚耳。
微动偏倚,即谓不中
既曰中矣,而又曰庸,何也?
至哉圣言,可谓深切著明矣!
庸,常也。
中道初不深远不过庸常而已,而智者过之,愚者又自不及
贤者过之不肖者又自不及
切实言之,曰庸常而已矣。
又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明其初无奇也。
所谓视者是也所谓听者是也所谓言者是也所谓动者是也所谓心思是也
其有不思之时,不言不动不视不听之时,亦是也
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又曰:「百姓日用不知」。
而人自不知,自不信,如终日怀玉,而索诸人
此喻犹未切也,正犹孩提未辨寒暖终日流汗,而曰寒也。
人日此道而自不知何以异此?
及其省也,其言常言也,其行常行也,不必微意焉,不必微意焉,而浑浑融融荡荡平平皓皓之妙,我所自有。
终日思虑,而如不思虑也;
终日云为,而如不云为也。
似动而未尝迁也,似静而未尝止也。
是妙也,惟觉者自知,而不可以语人,虽强言之,终不可以尽也。
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也者天下大本也;
也者天下达道也」。
孔子未尝如此分裂子思何为如此分裂
此乃学者自起如此意见,吾本心未尝有此意见
喜怒哀乐之未发也,岂曰此吾之中也,谓此为中,则已发之于意矣,非未发也。
喜怒哀乐之发也,岂曰吾今发而中节也?
发则即发,中则即中,皆不容私。
大本」、「达道」,亦皆学者徐立此名。
心本无此名,学者放逸驰骛于心外,自起藩篱,自起限域
孔门惟曰「吾道一以贯之」,未尝分裂也。
《书》曰:「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吾心浑然无涯畔,无本末
其未发也,吾不知其未发;
其既发也,吾不知其既发。
孔子曰:「吾有知乎哉
无知也」。
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知则失帝则矣。
亲事君,也;
应物从事也。
周公仰而思之,孔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也。
四时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油然而生忽然而止。
不知所生,而是非自明利害自辨;
不知所止,止无其所,止无其事。
如此而知,犹无知也;
如此而为,犹无为也。
子思觉焉,而未大通者也。
卒章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
至矣,此又分裂之意也。
孔子之言则不然,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明乎孝即天之经,地之义,未尝本末也。
又曰:「哀乐相生是故明目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
哀乐发明其至,未尝哀乐发明其至也。
众人以为哀乐可见可闻也,孔子以为不可见、不可闻也。
此惟洞达者知之,未至于洞达者终疑也。
汲古问:「子曰:『中庸其至矣乎
民鲜能久矣』。
又曰:『中庸不可能』。
何谓『鲜能』与『不可能」』?
先生曰:「《中庸》『能』字,此子思孔子之言不审
孔子未尝云『能』。
在《论语》止曰『民鲜久矣』,无『能』字。
如子曰『中庸不可能』也,此能是用意矣。
无所能,有能即非道」。
孔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不及也。
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人心即道,本不假求学者自昏,误求之外
不肖罔然不自知,固为不及
贤智又加之意,故又过之。
圣人历观天下自古人心不失不及,即失之过,故为之屡言,再叹而深念之也。
不肖不及不足多论,贤智者之过,皆于清明无体无意中而加之意。
或有动之意,或有静之意,或有难之意,或有易之意,或有多之意,或有寡之意,或有实之意,或有虚之意,或有精之意,或有粗之意,或有古之意,或有今之意,或有大之意,或有小之意。
意态万状不可胜穷。
孔子每每止绝弟子之意,亦不一而足
他日记者欲记,则不胜其记,故总而记之曰:「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如此如此固滞不通
我行,坐我坐,衣我衣,饮食饮食俨然有我者存。
凡此意中变态
不省吾心虚明,牢执气血坚持意态,守焉而不知其非,固焉而不省其妄,虽贤虽智,难逃四者。
颜子自知受病之所,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自知欲从之意,去道犹远;
至于三月不违仁,则脱此患矣。
默省寂然不动之妙,何思何虑,自清自明
何高何坚无劳钻仰
何今何曩,无体无意
如是,故三月一日,莫究厥始,莫穷厥终,变化云为,如四时错行如日月之代明浑浑融融,又如万象毕见水鉴之中。
夫是之谓仁,又谓之道。
此道可以默识不可深思可以略言而不可详议
自省自信,则终日思为,而未尝或动;
未省未信,则终日静默,而未尝少閒。
《易》曰:「百姓日用不知」。
孔子于此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视听言动,圣愚则同;
一明一昏,圣愚斯异。
此诚非告语所及也,虽以孔子之圣,亦末如之何已,故良久而复叹曰:「道其不行矣夫」!
若夫行言智愚,于明言不肖者,正以明夫行即明,明即行
今夫人之所以不行道者,以其不明也。
是明也不以思,是行也不以为不思不为
明犹强名而况于行乎?
此又非告语所及
先生曰:「孔子谓『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汝以为何如」?
汲古对曰:「子路问强,未明孔子何以如此答」。
先生曰:「矫者欲明,故罔然无知
既知而不学不能其所知,则危矣,即入小人之域。
书》云人心惟危』,起意人心
又曰『不起意』,非谓都不理事
凡作只要合理,若起私意不可
事亲从兄治家接物
若『子哭颜渊恸』,与『见其过而内自讼』,此是云为变化,非起意,惟觉者自知」。
汲古对曰:「不起便是君子坦荡荡』,而无一毫之累。
起意则是小人戚戚』,而无片宁一」。
先生曰:「是」。
或问:「及其至也,圣人有所不能不知圣人亦何不知也」?
程正叔曰:「天下之理,圣人岂有不尽者。
盖于事有所不遍知不遍能。
纤悉委曲处,如农圃百工之事,孔子岂能知哉」!
何言之浅若此众人皆能知之。
子思之分精粗、裂本末知者独得议之,正叔不必论矣。
然而程之笃行,亦岂易及?
不可不敬也。
讲学不得不辨明耳。
汲古问:「《中庸》云:『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
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
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天地至大而有所憾者,以祁寒暑雨失中也。
君子之道,中正不倚,是以大而无或过,故天下莫能破。
此说是否」?
先生曰:「天地未离乎形,君子足以范围之也」。
先生曰:「程明道谓『至诚可以赞化育』者,可以造化,诚有此也。
又谓『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神无速亦无至』。
此言善」。
孔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远人不可以为道」。
至哉圣言!
万世学者心术之蔽,可谓切中
人心即道,学者以为远。
《易》曰:「百姓日用不知」,惟其不知故人以道为远,则求道于心外,不免于有所为
道在我而求诸彼,道不俟于为而求诸为,夫是以愈求愈远,愈为愈远。
万古学者,其蔽一也。
舜曰「道心」,明心即道;
《易》曰「日用」,奚俟复求?
弃心而之外,弃道而入意意虑纷然,有作有为,而益昏益妄矣。
至于昏妄,是谓百姓日用不知,是终日怀玉告人以贫,终日饮食而自谓其饥渴也。
至近而自以为远,自有而自不认其有。
其所不自知者,昏也;
所以昏者,动乎意也。
如水焉,挠之斯浊矣。
不动乎意,则本清本明之性自不昏矣;
变化云为,如四时错行,而自不乱矣。
无质体,无限量,而天地范围其中万物发育其中矣。
此无俟乎辨析而知之,本如此也。
自觉自信,匪思匪为。
孔子深惜夫中庸平易之道,人皆有之,因其为之,是以远之,复戒之曰:「人不可以为道」。
深知大患在乎为道而已
执柯伐柯,近矣,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者,终于二物也。
为道伐柯,终不近道
然而旧习难于遽消,有过不可不改,则亦不为而已乎。
孔子于是又曰:「改而止」。
有过则改,如有病则加之药,病去则药可止。
人欲已尽,则用力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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