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何商霖书(二)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七、《浪语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前书裁答,方惧不韪,荐承教毕,蒙有以警笃之。其意良厚,有以知君子成人之际,且足以见涵泳于六经之说,不以先儒之故而置圣人之学,知感且羡。书辞宜答,请以所闻于古者复之。《诗》古乐经,其文古之乐章也。《书》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三百五篇,非主于声而已。太史以《国风》系先王之旧俗,二《雅》识其政事,《颂》播郊庙,是皆职在太师。盖遒人之官,采之天下,施之当时之用者,先王之盛,教化之美,颂声翕绎,蔼然成章;不得于言,固有不能宣之于口,被之声律以供燕享。有若《南陔》、《华黍》之诗者,虽有其义,不强为之辞,《仪礼》所谓「笙诗」,先儒以为「亡诗」者也。王者功成之乐,庶人无所得议,纯一之化加乎四海,比屋皆有可封之俗,四方安有殊风之事?召伯、韩侯之盛,一皆见之周诗《甘棠》诸篇,《南》、《雅》所存是也。四诗之正,恶有所谓变哉!观于《诗序》之文,正变为可言矣。《诗序》于先王之诗,皆言朝廷之所施用,其所称叙,不过一诗之指,幽、厉之雅,邶、鄘之风,视前序为何如,正变断可知矣。《豳风》之作,亦以当时之变,豳尝变而终不克变,成王、周公之美也。变风见录,起于政俗之异,国自为次,固其理也。邶、鄘之不合于槔,自其邦人之不予,诗章自为篇帙,初非前有其叙。圣人删《诗》而为之次第,则因变之后先。《国风》起周、召、邶、鄘而迄于豳,见治乱有可易之理,以为序有因改,斯为不可厚诬。反鲁所正之诗,止于雅、颂而已。来教谓诗之作,起于教化之衰,所引康王晏朝将以为据。《鲁诗》所道,可尽信哉?求《诗》名于《礼经》,非后世之作也,又安知《关雎》作刺之说,非赋其诗者乎?降王而不予卫,是非圣人为之。邶、鄘灭而音存,故非卫所能乱。政不加于天下,则王不可谓雅,所云系于所得之国,与《春秋》之王城,确实而言,惟其理也。然诸侯之兼并,非独邶、鄘为然,圣人不以灭国系诸侯之风,非为因地而已。夫《诗》家之音律,犹《易》家之象数。圣人于《易》称君子之道四,则《诗》之声文未可以一偏取。孔子固尝弦歌合乐,而亦不为无取于辞,《角弓》、《唐棣》之去留,义之可得而通者。《诗》、《书》之序,非圣人莫能为之,然其源流岂无所自?《易·系》不皆兴于孔氏,则《诗》、《书》可以类知;如孔子自己为之,必有不能为之者矣。走于反古《诗》说虽不主于先儒,于其所长不敢废也。古人尚或采之刍荛之说,况圣人之徒欤!务相乖违,非反古之道矣。不能自明六经之学,诚世儒之深病;凿空以攻先儒之论,不亦后世之罪人哉?观于会通,则古道之去人不远矣。某学不足以知古,乐求古人之意,聊以自诳,非缘垂世而立言。执事不以其愚,赐之提诲,此道之不作久矣,何意闻此正音!临文者不敢借辞,益重不敏,幸为隐恶。本不足以示人,既沐诲言,不敢不既其说,尚为时复教告,以适翘跂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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