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无穷斋记 南宋 · 张孝祥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于湖居士文集》卷一三、《永乐大典》卷二五三六
人之心,思无不至也,一息之顷,北可以燕,南可以越。夫物之善游,莫心若也。方在越也,则目之所营,足之所履,越之山川城郭也,而燕不与焉。及其至于燕也,犹在越也。夫一息之顷也,一心之思也,而燕、越不能以相通,何也?思为之碍也。故一物入于思,一物为之碍;一事入于思,一事为之碍。吾虽欲游而事与物者留之,其能无所不通而无所不至也哉!子张子谓子郭子曰:「子好游乎?子必无思而后可以游于无穷。虽然,无思者,圣人之学也,而吾与子何足以知之?尝试与子取其似者而言之。子尝寐而无梦矣乎?寐而无梦,非无思也,神潜而心不用也。方是之时,可喜可怒可哀可乐者纷于吾前,而吾心不知焉,则亦近于圣人之寐而无思也已!夫昔之游不遂者,以吾之思累之。今吾嗒然自放于一榻之上,子欲求吾心之所在,了不可得。其游燕耶越耶?其在天地之间耶?其出天入神而与化终始耶?子固不能知之,而吾亦安能知之;岂独吾不知之,虽有圣人亦安能知之?故名吾寝斋曰游无穷。于子何如」?郭子曰:「信斯言也,则子所不能自同于圣人者,直在于寤寐之间,岂其然耶」?张子曰:「然。吾方欲就睡,须子他日来为子言之」。绍兴戊寅三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