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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考左承议郎尚书吏部员外郎史馆校勘累赠通议大夫朱公行状1199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韦斋集》卷首、嘉靖《建宁府志》卷二○、《新安文献志》卷六八、紫阳朱氏建安谱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本贯徽州婺源万年松岩里。
曾祖振,故不仕
汪氏
祖绚,故不仕
汪氏
父森,故赠承事郎
妣程氏,赠孺人
公讳字乔年,以绍圣四年闰二月戊申于邑里之居第
未冠,繇郡学京师
政和八年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县
丁外艰服除更调南剑州尤溪县,监泉州石井镇
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循左从政郎
丁内艰服除召对,改左宣教郎,除秘书省校书郎
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
司勋吏部两曹兼领史职如故
与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郎
年劳承议郎出知饶州
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满秩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辛亥也。
公生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已惊人
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即清新洒落无当陈腐卑弱之气。
及去场屋,始放意诗文
其诗初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趣。
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辈以诗鸣者,往往未识其面而已交口誉之。
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亦少能及之。
然公未尝以是自喜一日喟然顾而叹曰:「是则昌矣,如去道愈远何」?
则又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君子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论议,措之事业,如长沙、陆宣公之为者。
既又得浦城萧公顗子庄剑浦罗公从彦仲素而与之游,则闻龟山杨氏所传河洛之学独得古先圣贤传之遗意于是益自刻厉,痛刮浮华,以趋本实
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致知诚意之地。
自谓卞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蚤夜其间,以自警饬
繇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故尝称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两端而已
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譬之射焉,失豪釐机括之间,则差寻丈百步之外矣」。
又尝以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如人食息呼吸元气之中,一息不属,理必至于毙。
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垂训所以维持防范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忘,其意岂特目前之虑而已哉」!
是时宣和之季,士之干世至是已无可言者矣。
旋属靖康之变,中朝荡覆
公在尤溪,方与同燕集,忽有以北狩之问来谂者。
公闻震骇投袂而起大恸几绝
既而建炎再造王室漂摇未有所定。
寇贼纵横道路梗塞,固不暇博求幽远,以尽一世人材之用。
而公抱负经奇,尤耻自售以求闻达以是困于尘埃卑辱锋镝扰攘之中,逃寄假摄,以养其亲十有馀年。
以至下从算商之役于岭海鱼虾无人之境,则已无复有当世意矣。
会诏出御史胡公世将抚喻东南,公乃因谒见而说之曰:「古之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之计,以为子孙万世之业。
未有俯仰依违,苟度朝夕曾不终岁之备而可以为国者也。
今日庙堂义固必有所谓一定之计矣,然未知其但欲襟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已乎?
抑当克复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
盖尝闻之,不取关中中原不可复;
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
唐唯不失关中,故更三亡不失旧物
而吴孙氏东攻新城,西攻襄汉,乃所以建业
其后桓温刘裕虽能以江汉舟舻西入河渭,然既得之不能守,则亦仅足以东南而已
然则天下大势可知已。
今进既不能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兴元结连拓跋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
退又不能移跸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费日月于道涂,前不能尺寸之利,后又无所以为安,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
胡公奇其言,壮其策,归即以闻于朝。
而泉守、资政殿学士谢公克家随亦露章公学行之懿,不宜筦库于是乃得召试
发策者以中兴事业难易后先为问,公即对言:「自古谋国得失,而成功无难易。
盖天下国家有至计,而国势强弱兵力盛衰土地之开蹙不与焉。
唯能顺人心、任贤才、正纲纪则天下之事将无难之不易
惟上之人惜爱日而亟图之」。
反覆驰骋辩说纵横出入古今,證验精博,日未昳,奏篇已上,累数千言文不加点高宗览而异焉
赵忠简公以元枢受诏,西督川陕荆襄军事,欲奏取公为属。
太夫人属疾不果
既遂遭丧以归,而赵公卒亦不果行也。
再召入对上已张忠献公之策,进次建康指授诸将,计日大举以复中原国势亦小振矣。
公始进见,欲坚上意,以遂中兴之业,即奏言曰:「陛下圣哲之资,抚艰难之运,侧身焦思累年于兹
民困兵弱,虏伪侵凌戡定之勋久而未集
意者陛下殆当抗圣志高明,而辅之以睿智日跻之学,垂精延访蚤夜汲汲,以求宗庙社稷经远持久之计
申明纪律崇奖节义,而又以民心基本忠良腹心,则臣有以知虏伪之不足忧而恢复大功指日可冀矣」。
因论自古中兴之君唯汉之光武勤劳不怠,身济大业可以为法
晋之元帝、唐肃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终可以为戒
反覆切至,而犹虑夫计画间或精审无以服众心而成大功也,则又言曰:「人主大权以御一世,必有所以此者有以切中于理,然后足以深服天下之心,是以无为不成
万机之务决于早朝侍立逡巡之顷,未有以博尽谋谟之益,使其必当事理,以服人心
谓宜略放唐延英坐论之制,仰稽仁祖天章给札之规,延访群臣,博求至计然后总揽参订以次施行
政令之出,上下厌服天下之事无所为而不成矣」。
顾又尝病士溺于俗学不明君臣大义是以处于成败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缺于舍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无所以为安,则又奏言:「宜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冥冥之中
一朝缓急,则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危辱凌暴之侮,则庶几乎神器尊严基祚强固矣」。
上悦其言,而于光武、晋、唐之论尤所嘉叹
明日,以喻辅臣,且论元帝、肃宗之失,而尤以元区区仅保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志为诮。
乃诏改公京秩,仍典校中秘书
当是圣志所存亦可见矣。
不幸适有淮西杀将叛兵之变,中外恫疑异议蜂起,张公至为相印去,而国论遂变,至欲尽撤两淮之戍,还建康自卫
公深以为不可,因率同列拜疏言曰:「淮淝东南屏蔽昔人之所百战而必争者。
今皆幸为我有,而无故捐之以资敌,非计得也
若彼乘吾之郤长驱以来不信宿而至江津人心一摇,则建康虽有甲卒十万,亦将无所施矣。
且其新民累岁安集,亦既有绪。
今乃一朝而弃之,使其老稚狼狈南来丁壮忿憾北去,其失人心以贻后患,抑又甚焉。
即以宿卫单寡,必行今策,则愿毋庸尽撤,而使合肥盱眙两戍所留各不下三万人,则亦足以固吾圉而折虏冲矣」。
疏奏不省,而刘豫果数求援于虏以乘吾隙,议者方以为忧,而虏反忌强将不可制,一旦执而废之,遂不暇以我为事
不然,则亦殆矣。
自是之后庙算低回上下解弛北伐之谋日以益衰,顾望中原坐失机会
明年车驾遂还临安矣。
御史中丞常公同荐公恬尚有守,可任大事,因复召对
公即抗言:「当今国论不过两端,喜进取之谋者既以行险妄动而及于败,为待时之说者又以玩日愒岁至于媮。
二者不能相通,而常墯于一偏是以成功不可见而均受其弊。
故臣尝谓能自治观衅则是二者通为一说无所偏废
盖能夙夜忧劳率厉众志,则未尝不待时而不至于媮;
审知彼己,必顺天道,则未尝进取不及于败。
谋人之国诚能如是以求逞于雠敌而有不得志者,臣不信也。
然臣窃迹近事,则夫往年江上之捷,日者伪刘之废,中原之衅可谓大矣
而吾终未肯求所逞,岂非行险妄动不可以不戒,而于吾所以自治国家者将益求其至欤?
今日之势虽未至于危机交急,亦可谓迫矣。
谓宜断自圣志,深思昔人爱日之义,忧劳庶政,无少怠忽
凡事故常,非天下所以安危存亡者,悉归之有司,而日与辅相大臣一心戮力,明礼义、正纲纪除弊政、振媮俗,抚循凋瘵之民,淬励士大夫而责之职业,凡以求吾所以自治者,然后谨察四方之衅,投隙,安受其烬以致天地之殛,则虽有智者不知为敌谋矣」。
刘光世淮西,御军无法,而寇至辄谋引避
既正其罪而夺之兵矣,寻有叛兵之变,庙议反谓由罢光世使然,更慰藉宠秩之。
张俊盱眙,方撤戍,犹命分留屯,而受命,悉众以归,朝廷不能诘。
于是又言:「陛下有为之志未尝少衰,而天下之事每每病于不立,使中兴之烈未有卓然可见之效,臣窃不胜忧愤
深惟其故,以为陛下诚能并进忠贤修明纪律,惩陵夷委靡之祸,革姑息苟且之政,深诏大臣号令所出必务合于天下正义,而毋恤匹夫徇私之怨,则威令必振,国势安强
桀骜之虏,亦将歛衽而退听,尚何病于事之不立哉」?
上亦不以为忤特命除郎,兼畀史笔
而常公犹以为非所为荐论之本意,再论上前,言甚恳至
然事已行,不及改也。
公至史院,会方刊修蔡卞所撰《哲宗实录》,而宣仁附传实公所分,所以辨明诬谤分别邪正者,于体为尤重。
而公考订精密直笔无隐,论者美之
其后顾亦不免颇为官所窜易是以读者犹有憾焉。
既而虏人遣使请和赵公以议小不合罢去,而秦丞相始颛政事,遂决屈己和戎之议矣。
虏使名称不逊,而所责奉承之礼又有大可骇者,于是众心共怒,军士汹汹欲为变,夜或揭通衢,指为虏谍。
都人汹惧一时忠智之士竞起而争之,公亦亟与史院同舍胡公珵、凌公景、常公明、范公如圭五六人合辞抗疏言曰:「虏人方据中原吞噬未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哉?
盖其纽于荐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
又虑我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和之说以挠我耳。
虏人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
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虏使请和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
执事顾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
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
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常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
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
唯其不信不屈日夜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鸿沟之上,使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太公自归
此其计之得失,亦足以观矣」。
其言之切如此,盖出公诸公之意,而成于胡公之手。
虽持其议不少变,然虏人狂谋因是亦有不得尽逞者,论者莫不壮之。
自是之后边备遂弛,士气益衰,而兴复之上下以为讳,正堕公等所忧挠我之计。
顾自以为上心,始谋以次尽逐诸异议者,公因是亦数自求引去
参知政事李庄简公又尝欲引以寘近班以是尤忌之,固留不许
虏使再至,独许归我河南地
公因轮对,又言:「陛下艰难之运,十年于兹,虽有大有为之志,而于天下国家所以经远持久之计多有所未暇者。
今者天启戎心画地千里以归于我,此虽异时之变未可豫知意者天其以礼悔祸,使陛下间于忧虞大有为之志将有所使,此万世一时也。
天下之事每病于难立者,正以向一夫独见之言而略众口异同之论,是以谋始太锐而用计未详也。
愿考汉廷杂议之法,自今发政造事陛下既与大臣谋谟于上,又令卿士大夫忠虑者亦得以自竭于下,然后总揽群策而裁处其中,将举天下之事惟陛下之所欲为而无不成矣」。
此于前日讲和之议犹欲三致意焉。
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自将之兵,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晓韬钤长于御者,以储将帅之才
下州郡选骁勇悉送行在,以补周卫之缺。
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
亦皆当世急务久长至计反复惓惓不能自已
其于请建太学、明大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苟媮之习,则又平日之所深虑而每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元气之中,一息不属理,必至于毙焉者,非若后来诸人承望风旨,但以课试文墨粉饰太平之具而已也。
然而国是已定,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之怒公愈甚
十年,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出之外郡。
然公去未几,而虏果败盟,复夺我河南地,悉其锐师数道大入,如公所未可知者
于是中外大震不知所为,周章回惑,至于视师之奏,援引乖错不自知,闻者莫窃笑深忧之。
幸而一时将卒犹有前日柬拔蒐练之馀,以故关陕顺昌橐皋之师连战大捷,虏乃引退复议讲解,而梓宫母后始得南归,又如公等所论楚汉强弱之势。
遂掩己失而冒以为功,公夺主权肆然无复有所忌惮矣。
公固不能复为之屈,遂自请为祠官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虔。
玩心义理之微而放意尘垢之外有以自乐澹如也。
旧喜赋诗属文,至是非有故徒作乃其文气更为平缓,而诗律亦益閒肆,视诸少作,如出两手矣。
然公自是复起,年未五十而奄至大故善人之类,莫不伤之。
其后十馀年间,遂颛国秉,大作威福,诸与公同被逐之人,大者削籍投荒,小亦弃置閒散。
死败,其幸存者乃复用,或至大官而公已不及见矣。
呜呼
熹尚忍言之哉!
公性至孝,事太夫人左右无违
友爱诸弟委曲将就有人所难能者。
与人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
抚孤甥教之学,而经理家事曲有条理,人无间言
接引后进教诱不怠闻人之善,推借不及
至于邪佞嵬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己异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面。
其所以施于吏治者,亦皆果决明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
顾熹晚,不及闻见之详,故不得而记也。
晚既属疾自知不起,而处之泰然略无忧惧之色。
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原仲、刘公勉之致中、刘公子翚彦冲,属以其子,而顾谓受学焉。
志道服膺死而后已垂裕后人不使迷于所乡者又如此云。
所为文有《韦斋集》十二卷行于世,外集十卷藏于家。
吏部侍郎徐公度欲为之序,略言少日多见前辈,而自得从公正平张定夫游,始得为文之法。
病革不及脱稿而今序则直秘阁傅公自得之文也。
其论以为公诗高洁幽远,其文温婉典裁
至于表疏书奏,又皆中于理而切事情,亦为得其趣者。
公娶郡祝氏,封孺人,赠硕人
其父处士确有高行
硕人性慈顺孝谨,佐公事太夫人穷约中,未尝一日不得欢心
承接内外姻亲下逮妾媵僮使,曲有恩意,后公二十七年卒。
一男子,,今以朝奉大夫致仕
女子,嫁故浏阳县子翔,蚤卒。
孙男三:长塾,亦蚤卒;
将仕郎
次在,承务郎
女三,其婿脩职郎刘学古迪功郎黄干、进士元裕
曾孙男五,钜、钧、鉴、铎、铚。
女九,长适文林郎赵师夏,馀或许嫁而未行也。
公卒明年奉其柩葬于建宁府崇安县五夫里之西塔山,而硕人别葬建阳县崇泰里后山铺东寒泉坞。
公所地势卑湿,惧非久计,乃卜以庆元某年某月□□日奉而迁于武夷乡上梅里寂历山中僧舍之北。
盖公之诗尝有「乡关落日苍茫外,尊酒寒花寂历中」之句。
呜呼
岂其谶耶?
不肖子追慕攀号无所逮及
窃惟纳铭幽堂,具声烈,以告万世,盖自近古以来未之有改。
而公赠官通议大夫,正第四品准格又当立碑螭首龟趺,其崇九尺刻辞颂美,以表于神道,用敢追述平生论议行实大者如右,以请于当世立言君子
伏惟垂听而择焉。
谨状
庆元五年十二月日,孤朝奉大夫致仕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状。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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