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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问1155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四、《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九、《新安文献志》卷三八、《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七四、二八一、二九○、三六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
问:古之学者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此言知所以士则所以圣人矣。
今之为士者众,而求其至于圣人者或未闻焉,岂亦未知所以为士而然耶?
圣人者固不出于斯人之类,而古语不足信者耶?
颜子曰:「舜何人哉?
何人哉」?
孟子所愿,则学孔子
二子者岂不自量其力之所至过为斯言耶?
不然,则士之所以为士而至于圣人者,其必有道矣。
二三子固今之士,是以请问焉。
问:建首善自京师始而达于四方郡邑海隅障徼之远,莫不有学,此三代之制与今皆然也。
然考其风俗之流,有薄有厚,有失有得,则其不相逮至远。
古今所以学者异耶?
所以学者不必异,特业之有至有不至耶?
二三子释菜之初,愿陈二者之说,分别审言之,以观二三子所以来之意也。
问:《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近世以学名家,如海陵胡先生欧阳文忠公王文公司马文正公苏编礼父子程御史兄弟,其立言具在二三子固尝读而诵之矣。
其于先贤圣人遗旨,孰为得其宗者耶?
与闻之。
问:孔子曰:「友其士之仁者」,又曰:「就有道而正焉」,又曰:「以友辅仁」。
学者之于师友,其不可以如此
孟子曰:「子归而求之有馀师」。
又曰:「君子欲其自得之必如是」。
是岂师友之所能与哉?
孟子孔子者,而其立言如此岂有异旨哉?
详言之,以观二三子所以从事于斯如何也。
问:世言圣人生知安行不待学而知且能也。
孔子者,可谓大圣人矣。
而曰「我学不厌」,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又曰「不如好学」,非有待于学耶?
所以学者异乎人之所谓学者耶?
然则夫子所以学者,果何以也?
至如颜子好学,则曰「不迁怒不贰过」,语学者以好学,则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其他纵言至于学者,难遍以疏举
不识其与夫子所以自谓者有辨耶?
无辨也?
详陈之。
问:唐开元释奠仪,设先圣神位堂西东向
先师位其东北南向,初不云有像设从祀诸子也。
今以当时人文章所记著考之,则皆为夫子南面像,门人亦像十子,而图其馀于壁。
是则开元之制施用当时者亦无几耳。
二三子试实其所以然而断其得失以对。
问:圣人远矣,六经或在或亡,诸子各自为家,与夫诸儒之说经者又皆杂乱无所统一
士之有意圣人者,舍是三者亡以见之矣。
是将因是以求之耶,则其绝亡不可以属,其杂乱者又易以惑人,求以自通,不亦难哉?
或者以为非言说所载,顾力行如何耳。
二者之论,仆未能得其中,亦诸君所宜讲而思也。
问:古以孝廉举士,今废其科,入官者一于进士夫公卿大夫之世而已
所以驭其行者,则于参选问其葬父母与否于荐举使举者任其不犯入己赃
孝廉遗意,而责之则已恕矣。
然犹有不能者,何也?
所以之者非其本与?
抑法废不修而然也?
欲献言于上,请以古制举士,而严今之法,以禦其末流
二三子以为便,则具其施行之语,为有司陈之。
问:《大学》之序,将欲明明德于天下必先正心诚意,而求其所正心诚意者,则曰致知格物而已
然自秦汉以来,此学绝讲,虽躬行君子时或有之,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
不识心果已正,意果已诚未耶?
以为未也,则行之而笃,化之而从矣。
以为已正且诚耶,则不致知格物以致之,而何以致其然也?
二三子言其所以,而并以致知格物所宜用力者,为仆一二陈之。
问:先王之世,选举之法,书其德行道艺者起于乡闾容或不公
唐虞以来至于成周,数百年之间,书传所记,无以选举不实累其上者,何耶?
逮至后世,变而任以一切之法,若糊名窜书而校其一日之长者,亦可谓至公矣。
属者廷议犹谓禁防少弛,权倖因以躐取世资者,何耶?
问:《书》称尧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说者以为百姓者,百官族姓云尔
夫以百官姓无不昭明,则尧之所与天职者富矣。
及其畴咨廷臣,欲任以事,则放齐称子朱,驩兜共工四岳荐鲧,恶在其昭明也耶
夫子叙《书》,断自《尧典》,将以遗万世大法,而其言若此,此又何耶?
夫子尝称「观人至于其所安,则人焉廋哉」。
帝尧之圣,岂独昧此耶?
帝尧之举而三人若此然则三代选举之法,书其德行道艺始于乡闾者,其可尽信也耶
二三子辨明之。
问:台谏天子耳目之官,于天下事无所得言
十馀年来用人宰相私意,尽取当顽钝嗜利无耻之徒以充入之,合党缔交,共为奸慝
乃者天子灼知其弊,既斥去之,乃咨人望,使任斯职,又下明诏申警之。
怀负所学以仕于世,至此可谓得所施矣,而崇论弘议未能有所闻四方,何耶?
今天下之事众矣,二三子试以身代诸公而任其责,以为所当言者何事为大?
问:官材取士之法,三代尚矣。
汉魏以来至于晋唐郡国选举公府辟召,其法不同
然上之所取乎下者,其路博,故下之所学以待问者,亦各有所以,而不专文艺一长也。
国朝,始专以进士入官
虽间设科目,如所谓贤良方正博学宏词者,然亦不过文艺而已
夫文者,士之末,其在君子小人常分
士或怀负道德不能此,与虽能而耻不屑就者,国家安得而用之耶?
今诚欲复取古制施行之,则二三子之意,以何者为便?
问:汉世专门之学,如欧阳大小《夏侯》、孔氏《书》,齐、鲁、韩、毛《诗》,后氏、戴氏《礼》,董氏《春秋》,梁丘、费氏《易》,今皆亡矣。
仅有存者,又已列于学官,其亦可以无恶专门矣。
近世议者深斥之,将谓汉世专门者耶?
抑别有谓也?
百工曲艺莫不有师,至于学者其所闻,则斥以为专门而深恶之,不识其何说也?
二三子陈之。
问:泉之为州旧矣,其粟米布缕力役之征岁入于公者,盖有定计禄士廪军,自昔以来是以为出,不闻其不足也。
不足则不为州久矣
比年以来困竭殊甚帑藏萧然,无旬月之积。
二千石每至,往往未及下车而惟此之问。
文符益繁,县益急,民益贫,财赋益屈。
此其故何耶?
诸君熟计可行之策,无为文词而已
问:夫子郊祀后稷配天宗祀文王明堂,以配上帝
夫天之与上帝,其果有异耶?
不异也?
后世郑康成王肃之徒各以其所闻为说,甚者至流于谶纬谲怪不可质究,皆圣贤所不道。
其果有可取耶?
无取也?
恭惟国家百王之流弊,稽古礼文之事,既久而后大备
二三子先儒之论而折中之以圣制,宜有定矣。
陈之毋隐
问:经废不讲久矣,士之贤者亦或留意焉,而其所用力者,则异而不同也。
盖或不求甚解笃意近思,或恃为考證而昧于至理,务深眇者放宕而不根,干利禄涉猎无本
是四者之于经,其得失孰甚?
二三子言之。
问:《汉·艺文志》《春秋》家列《左氏传》、《国语》,皆出鲁太史左丘明
盖自司马子长刘子骏已定为丘所著,班生从而实之耳。
唐柳宗元,始斥《外传》为淫诬,不概于圣,非出于左氏
近世刘侍读敞又以《论语》考之,谓丘明自夫子前人,作《春秋》《内》、《外传》者,乃左氏,非丘也。
诸家之说既异,而柳子为是论,又自以为有得于《中庸》,二三子论其是非焉。
问:荀子著书号其篇曰《性恶》,以诋孟子之云性善者,而曰涂人可以为禹。
夫禹,大圣人也,语其可知之质、可能之具,乃在夫涂之人耳。
人之性也,岂果为恶哉?
然且云尔者何也?
二三子推其说以告。
问:李师锡者以书抵韩子,称其所不违孔子不以雕琢为工,而韩子报之曰:「愈将有深于是者,与吾子乐之」。
韩子之书具在所谓于是者,果何所指而言耶?
问:夫子讲教洙泗之间,三千之徒、七十之贤所学者何业?
所习者何事
其言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
无隐乎尔」。
隐者复何说?
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所乐者抑又何谓耶?
问:忠信所以进德而夫子之所以教与夫曾子所以省其身,亦无不曰忠信云者
而夫子又斥言信、行必果者为小人孟子谓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二端异焉
然则学者何所蹈而可?
不必信且果者耶,则子有欺天之失,微生有乞醯之讥。
将必信且果耶,则硁硁之号,非所以饰其身也。
二三子其扬搉之。
问:顷与二三子从事于《论语》之书,凡二十篇之说者,二三子尽观之矣。
虽未能究其义如其文,然不可谓未尝用意于此也。
惟其远者大者二三子固已得诸心而施诸身矣,亦可以幸教有司者耶?
不然,则二三子相从于此,非志于道,利焉而已耳,非所望于二三子也。
问:仁之体诚深矣,自孔门弟子所以问,夫子所以答与夫后之诸子所以笔之于书者,皆未尝同也。
二三子其所论而折中之,必有得矣。
有以幸教
问: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
诸君今日之所学,他日所以行,其可得闻欤?
问:汉大司农丞寿昌常平之法,而御史大夫望之以为非是
二者孰为合于先王之意?
而施于当今亦孰为宜耶?
二三子欲通当世之务,不可以不熟察而别言之。
问:国朝官材取士之法,进士而已
虽间设科目,如所谓贤良方正博学宏词者,特以疑文隐义困于所不知如此则贤且良矣。
至以博学宏词自命而试于礼部者,则又可笑
迟明裹饭揭箧而坐于省门以俟漏,启钥而入,视所命题,退发箧搜之,则其中古今事目次辑鳞比而亦有成章矣。
平居讲学专乎此,甚者至于不复读书也。
进士得人,已疏阔矣,而所设二科者又如此然则有怀道艺陆沉下者,其势必耻乎此而亦庸有不能者,国家安得而用之耶?
二三子以为如何而可。
问:三代学校之制,自家塾、党庠、遂序以至于国,则有学焉。
选士兴贤之法,父师少师之教,见于周官》《王制》礼家之说者尚可考也。
家塾党庠、遂序之制未立,是以州县虽有学,而士之耕养于田里者远不能至,独城阙之子得以家居廪食出入以嬉焉。
至其补弟子员,则去留之节又一决于文艺,使士之静厚原悫者以木讷见罢,而偶能之者,虽纤浮佻巧无不与在选中。
如此是学之为教已不能尽得可教之才,而教之者又非有父师少师齿德也。
噫!
法之未能如古,则学校之为益亦少哉。
二三子其所闻于古而今可行者悉著于篇,将摭其施行之语,以观二三子当世之务如何也。
问: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而夫子之于告朔,爱其一羊不忍去;
于齐闻《韶》,至于三月不知肉味,何也?
其所如此者,其意乃有所属,而非玉帛钟鼓之谓耶?
然则何所属也?
二三子详陈之。
问:间者天子数下宽大诏书,弛民市征口算与夫逃赋役者之布,又诏税民毋会其踦赢以就成数,又诏郡国毋得羡馀来献幸媚
恭惟天子所以加惠此民者,可谓无不至矣。
外是数者,亦可以议蠲复,以助广圣治万分者乎?
愿与二三子预讲明之,以待召问而发焉。
问:先王之世,士出于田里者,有党庠遂序之教,而公卿大夫之子弟,则又有成均之法以养之,盖无不学之人,则无不之官矣。
后世士不皆业于学校,而学校所以之者亦非复古法。
至于卿大夫之子弟,则又有块然未尝读书识字而直为王官者。
如是而欲吏称民安化行俗美,于谁责而可哉?
今欲使之学者必出于庠序,世其禄者必出于成均,而所以之者必自洒扫应对进退以至于义精仁熟格物致知以至于治国平天下,又当皆合乎先王之意,不但为文而已
二三子考于经,以为如之何可也
详以著于篇,无所隐。
问:瑞应之说,所从来久。
凤凰嘉禾驺虞麟趾,皆载于《书》,咏于《诗》,其为瑞也章章矣。
而或者谓休符不于祥,于其仁而已
至引白雉黄犀之属,以为不祥莫大焉。
此其说与《诗》《书》异矣,其亦有所本耶?
前世祥瑞或以改元纪号,或以被之弦歌,又或自以德薄,抑而不当
凡此数者,又孰为得失耶?
二三子陈之。
问:世谓庄周之学出于老氏,故其书规模本趣大略相似也。
韩子退之,始谓子夏之学其后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然则周者未尝老聃也。
至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则子方之学子夏,周之学子方者,皆不可见
韩子之言何据耶?
又《礼经》记孔子之言有得老聃者,亦与今《道德上下绝不相似,而庄生之言则实近之,皆不可晓。
请问于诸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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