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潘谦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五、《永乐大典》卷五五三、五五五、《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三
《孟子》首数篇与齐、梁君语,大抵皆为国治民之事,特患学者不能用之耳。即义利之对而定所趋,充易牛之心以广其善端,闺门之内,妻子臣妾皆有以察其温饱、均其劳佚而无尊贱之僻焉,亦与民同乐之意。又何往而非切身之事哉?
所论《孟子》书首,若能如此推类反求,固不害为切己。但初学者便教如此看,却又添了一重事。不若且依本文看,逐处各自见个道理,久久自然通贯,不须如此费力也。
「乐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国,固不免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国,则未必能为仁者之举。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与之较,如仁者之为也。
得之。
禹、稷、颜子时不同而出处不同,乃义之宜。伯夷、伊尹时同而出处异,一是则一非,一善则一恶。孟子何以皆谓之圣人耶?
谓伯夷、伊尹所为为非恐未安。
许行欲君民并耕,则于人无贵贱之别;欲市价不贰,则于物无贵贱之差。事虽异而意则同。孟子因齐王易牛以发其不忍之心,因夷之厚葬其亲以箴其兼爱之失,皆因其发见处以启之。
得之。
伊川云:「养志莫如敬以直内」,此是就未发上说。孟子所谓「自反而缩」,「以直养而无害」,「集义所生」,皆指事而言,就已发上说。孟子方辨告子,故专救其偏。
孟子论养气,只合就已发处说。程子说养志,自是当就未发处说。各是一义,自不妨内外之交养,不可说孟子为救告子义外之失而姑为此言也。
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集注》之意似以为德虽至大人而初不失赤子之心也。然以「者」字与「也」字观之,恐以为大人所以为大人者,不过不失其赤子之心而已。
论赤子之心恐未然。若大人只是守个赤子之心,则于穷理应事皆有所妨矣。
王子垫以人之为士,下既不为农工商之事,上又未有卿大夫之职,故疑其若无所事者。孟子言士虽未得位以行道,而其志之所尚,则有仁义焉。
尚志之说甚善。「志」字与「父在观其志」之「志」同,盖未见于所行而方见于所存也。
「说大人则藐之」盖主于说而言。如曰「见大人则藐之」,则失之矣。
得之。
「于不可已而已」一节以仁言,「于所厚者薄」一节以义言。夫不可已而已,当厚而薄,则怠惰自私而无力行笃义之心,而失之不及矣。或有发愤勇进者,则又失之助长;迨夫意气一衰,则私心邪念溃出而不可遏,此又失之太过也。
仁义之说未是,进锐退速之说亦未精切。盖其病正在意气方盛之时已有易衰之势,不待意气已衰之后然后见其失也。
《尽心》第一章游氏以知天为造其理,事天为履其事,固善矣。然「夭寿不贰」一节,又乃承上二节而言。上乃知而行之,此乃守而不变,游氏之说恐未当。
夭寿不贰亦是知天之效,但游氏说得下句太轻耳。
《或问》中以杨氏所讥王氏之失为非是。柄窃以高明之与中庸虽非二物,然细分之,亦不为无别。中庸者,理之所当然也;高明者,理之所以然也。圣人处己应物固无二道,然处己而尽其理之当然者,所以为中庸也;知处己所以当然之理,则高明也。应物而尽其理之当然者,所以为中庸也;知应物所以当然之理,则高明也。王氏判而为二固非矣,而杨氏又浑然无所区别,则亦不察中庸、高明所以得名之实也。其曰智不足以致知,明不足以尽诚者,其意盖以智为高明,诚为中庸。但「明」字与「诚」字不类,而反与上句所谓智者为一律。岂牵于「自明而诚」之语而误乎?若如其意,窃欲易曰:知不足以致知,诚不足以力行。惟不足以致知,故以高明为渊深微妙,而非局于一事为之末,而不知高明所以为中庸。惟诚不足以力行,故以中庸为出于人力之所勉强,而非天理之自然,而不知中庸所以为高明。此则王氏受病之处。
高明是说中心所存,不为物欲之所累处,非指理而言也。
首章明道第四说云:「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似以孟子所言为气禀之性。若以为气禀之性,则固有善恶矣,不得专谓之善也。以下文水流之喻观之,则又似以气禀本善,发而后有善恶也。使气禀皆善,则所发之恶何自来哉?
孟子所言不是气禀之性,但是性自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只说个善字。所谓「天下之言性则故而已」者,正谓此也。
横渠冰水凝释之喻似亦无害,但以受光纳照为言,则几于释氏所谓一灵真性者矣。其所谓未尝无者,岂以其灵照之中,实无一物之不具耶?此则心之知觉,而非性之实迹也。
既如此说,即是有害矣。
舜察迩言,所以无智者之过。盖智者之过常在于骛高远而厌卑近也。
舜之智不过,非独为此一事,须以全章体之。
舜隐恶而扬善,听言之道当如此。盖不隐其恶,则人将耻而不言矣。后之当进贤退不肖之任者,亦以隐恶扬善盗兼包并容之名,是不知隐恶扬善之义也。
隐恶扬善不为进贤退不肖言,乃为受言择善者发也。
和而不流则非不恭之和,中而不倚则非执一之中。中和而不流不倚者择之精,有道而不变者守之固。择之精则不患乎道之难明,守之固则不患乎道之不行。能勉乎此,则无贤智之过矣。《章句》中谓四者各有次序,不知如何?岂不流尚易而不倚为难,如富而无骄易,贫而无怨难乎?
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须就「强」字上看,如此说无功夫矣。
武王、周公之所以为达孝者,柄窃以为舜之大孝,所遭之至不幸也。文王之无忧,所遭之至幸也。至幸与至不幸,皆不可以为常。惟武王、周公之孝,而天下通行之孝也。
恐无此意。
《章句》中以学知利行为仁,困知勉行为勇,窃恐未尽乎仁勇之德也。夫仁者安仁,固不容以利行为言。知、仁、勇皆谓之达德,则勇固通上下而言也,不可专以困知勉行者目之。以柄观之,三知三行云者,所以总言达道达德之在人,其气质虽有不同,而及其至之则一也。三近云者,言人未至乎达德而求至之者,其用功当如是也。似不必以三知三行分知、仁、勇,如何?
此等处且虚心看到并行不悖处乃佳。
「敬大臣则不眩」,《章句》中以为信任专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则不眩也。柄窃观下文官盛任使之意,似以为不使之役役于细事,乃所以敬之也。惟其不役役于细事,故其精神暇逸,不至昏眩而迷于大体也。
不然。
二十七章既言「大哉圣人之道」矣,而复以「优优大哉」冠于礼仪之上者,盖言道体之大,散于礼仪之末者如此。
得之。
二十四章「成己仁也,成物智也」,以柄观之,《论语》以学不厌为智,诲不倦为仁,又与此相反。且学不厌与成己虽皆在己之事,然一则学以明其理,一则实体是理于吾身,一知一仁,犹可言也。若夫成物,乃仁之事,何所与于知而归之耶?
若非有智,何以成物?
二十章「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夫子非使后人不得复古也,但以为生于春秋之世,既无得位之理,徒欲以匹夫之微而复古之道则不可耳。使得时得位,何不可者?
「反古道」连上文「愚贱」说。
前辈多以夫子损益四代之制以告颜子,而又曰「吾从周」,其说似相抵牾者。然以二十八章「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之意观之,则夫子之从周,特以当时所用而不得不从耳,非以为当尽从周。若答为邦之问,乃其素志耳。
得之。
「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世」犹言世上也,法是法度,则是准则。有可跂之实故言法,言未见于行事,故以其言为准而行之也。
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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