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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陕志总序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澹斋集》卷一四
岁在戊子大丞相仁寿虞公宥密宣威井络之区,故大丞相忠献张公犹子利州路提点刑狱某告公曰:「叔父往当屯难之初,总诸使保釐陕蜀,有大勋于时岁月荒老,其事灭没不著志士为之衋然
今公以伟烈殊庸,实踵英躅,名德后先炜煜相望,愿裒其遗绩庶有纪焉,以诏后之人」。
公曰「是吾志也」,亟命其属李某,使为之。
某既受命,即退而诹诸耆旧,访之老校退卒,皆仅有存者,而莫能端倪
又求之于腐简破牍,昼窗夕灯,翻绎究索,卒不见畦畛
戎幕屡迁年所多历,脱亡沦散,文缺不具或一岁粗存数月,或一事仅涉梗概,既不可以日月系次,又不可以本末首尾发明含毫吁嘻,亡所措手
私所震惕,大惧无以塞责
于是搜阅所获一二掇拾,凡切军民大计,关邦国至谋,悉以类从,别为十门,门各叙其大凡,为二十卷
建炎三年夏六月,终绍兴三年夏四月
公制词有曰「分陕宣威方重专征之寄」,又曰「周东征而宅洛,盖资分陕之雄」,名之《分陕志》。
纪载芒略,论述芜鄙未足铺张扬厉万一,然异时或有见闻之博,或逢编简之遗,增阙补残,往往可为全书
因妄论之:自海东窥觑中原,凡吾号天下劲兵处,凭固负阻,鬼不得窥,而长戟临之,四面瓦解
是时,敌之横行国中,如游其园观林囿
吾城邑,如探囊物,振槁蘖而仆败屋。
独至于蜀,殚其彊悍之力,磨牙摇螫,期于必取,然终不能以一毫得志,卒之摧衄挫败覆军杀将而去。
蜀之为蜀,鼎然不动,而三吴近甸禁籞不惊,亦倚我上流之重,畴庸第劳,顾将谁属?
不有忠献公久矣其不国矣。
某尝夷考其粗,大抵公忠义根于天性智鉴绝于人群,视敌之不殄除两宫之不旋,翠华不复舆地不归,如饥不食,渴不饮,亲戚骨肉之陷乎水火不救
是以一身孤危隔绝万里之外,而雄心义概,愈久愈确。
观其勇于敌忾,力于卫上,明于料敌,果于制胜善于任使,勤于听纳,宽于抚士卒,仁于爱百姓,至控扼险阻绥集流散招徕叛亡奖激忠义,堤制边陲整治器械经理财赋,地非一所,事非一目,治非一人而公精神之所旋斡心虑之所周营,朝飧失箸夜寐推枕,盖无不用其至。
虽深略秘画长筹远算所以克复神州再造王家不容觇而窃议,独措之事为,其勤过于周公如此
使当时少假漏晷,必如公志,则枹罕醢木,燔老上之庭,返故都之驾,唾手为之矣。
方公以便行事,事有因时制宜者,公初不以为成制。
譬之刍犬既陈,樵苏随之。
然今姑存不去,亦欲著公所以用蜀有不得已
文中子诸葛孔明曰:「使无死礼乐其兴乎」?
孔明于蜀,其身未尝一日不在兵间,其设施未尝一日不在军旅文中子何用知其兴礼乐
盖以蜀观孔明不然,以孔明孔明则然也。
吾尝论公亦云。
嗟乎,当孔明时,荆州入于吴,其后渭南之屯,亦落落不合,然司马仲达观其营垒,叹其奇才至今三代之佐必归之。
夫知论孔明则知论天下士矣。
某之先君子,实出忠献之门,而某铅椠伎薄,猥辱相国虞公之所委属
仰惟公护蜀之功,与忠献匹休,今又以格天事业光明一时,诵古今盛德者,杂然陈前,乃推美前哲大老不忍故实刓落,将有以发挥表揭之,而付之蕞尔生,顾某何敢以不腆辞!
是用薰沐纂次,且再拜而为之序。
使事经始》。
建炎三年四月,以复辟元勋,自尚书礼部侍郎知枢密院事
五月,除川陕宣抚处置使其冬至陕。
初,公被旨便宜行事,事皆专决中御,其抚临既广,而权寄优重,又今昔所无。
盖其金石一心,精贯日月,上无嫌猜,下绝谤疑,故能以一身任天下之重,展尽忠力,几成克复之勋。
然当大将鼓旗初建,必有恢拓宏远规模鼓舞震惊号令,书之策牍,以备采择,而脱略散遗不具彷佛
今姑得其入疆之始所行下诸路约束,录之为《使事经始》,仍以临遣诏书冠其首,其详则见之逐门。
督励勤王》。
《传》曰:「求诸侯莫如勤王」。
当敌人方不制噬啮四出天子为之奔幸,于吴于越
清跸所至,敌则随之,戈铤之气,烽燧之烟,几于凭陵翠华,熏逼黄屋,而犬鼠蜂蚁投隙窥便,又乘之而奋。
是时九庙之辱,万乘之危,殆一发如也。
公拥重兵,邈在万里之外,警堠一闻,背不帖席慷慨愤发,纠督戎旅即日于迈先声飙驰,敌为夺气
盖其以身徇国,不偕敌存,素志然也。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公之谓欤!
今录其事,为《督勤王》。
振举军政》。
陕西诸路号劲兵处,其骑射骁捷击刺犀锐,实冠天下
自公仗钺专征,尽获诸将,前茅始憩,一号令之,旌旗变色
于是纪律之不张,法制不严器械蛊敝不饰,事艺之阅习不精诸屯虚额不充疲癃懦怯之未汰,公皆笃意缮治励精谨敕,责训练程式可稽,课勤惰则赏刑必行。
遴择将帅,属之兵权,授以成算
吴玠雄鸷沉毅忠义体国策略兼人,名万人敌,皆公首自甄识,拔之裨伍,以卒成大功
其间伉扈难制,或委甲弃军,亦随以剪馘不复顾惜
拊摩士卒不啻子姓,药伤补败第功次劳,常若不及
故能以一隅全力堂堂大国,此则公驭军拊众之大略也。
川路禁军无将领统隶,公始创四将,俾之专意练习
山前所屯多为西兵边遽俄至则尽甲而出,故自以南,荡无藩篱
公命成都潼川戍守东兵厢军递铺弓兵料简少壮分屯结队,以严备禦
既又招填弓箭手,复其征徭,赋其土田,授其鞍马,又增置诸县弓卒,又劝募土丁乡豪,使自为战。
其他名额,有号「勇毅」、有号「赤心」、「雪恨」、「报雠子」,悉团结有法廪给有程
至于不吝金帛市马西陲以足战骑,皆公用力于戎旅
概可得而纪者,因总之为《振举军政》。
讲析货源》。
公初为茶盐榷酤法,其奏札云:「臣到兴元取会四川见管金帛钱物,除建炎三年上供应副陕西河东赐物帛,见行拘催,其已前年积下钱物,缘建炎元年朝廷催促诸路并纲起发永兴军凤翔府下卸准备缓急支用
金人残破尽数失陷
后来收簇到钱,王𤫉驻军兴元半年之间,支过一百二十馀万;
成都帅臣卢法原杨可弼都统制五月之间,支过八十馀万;
可弼乞罢,续差利路钤辖李君陈代之,四月之间,支过五十馀万;
建炎三年节次朝廷指挥支拨应副陕西诸路籴米等,计川钱一百三十馀万;
陕西节制军马王庶曲端、王似共取拨过四百馀万。
因此储积无几
屯兵十万,日费浩瀚道路阻远东南财赋不可调运解池未复,商贾不通,臣见行措置茶盐榷酤讲究利源,为经久之计」。
公之奏牍如此
其后臣僚札子亦云:「川陕用兵时,调度费出悉仰公帑是时所用者,州县纲运常平储积,而总领财赋司又为酒法盐法增钱引之法佐之,取给于此而已不及于民也。
其后费用稍广,总司法、纲运之物,岁入如旧,始不得已而取于民。
于是对籴税米轻重为率,有激赏绢以和买多寡为率,有折纳和买布以市值为率,有增敷役缗以加倍为率」。
某尝窃观二劄,因以考向之征输赋徭,凡所增名色,诚非得已,盖边屯如云张颐仰哺一夫不饱,狼拿蛟搏,变且不测如之何坐视
然当是时百姓官用其力,还以卫之,亦乐输亡少靳。
又公建置约束,初不以为永制,形之剡章,著之号令人户知之。
盖其本志,将期混一之后,尽取而复除之,惜乎其不遂也。
今取自公以来,凡经理财赋等类录之,以为讲析货源》。
若籴买运漕事实繁劳,不可不著,而间于科调,有所蠲放,以示宽恤,亦公护念吾民之至者,并附于篇。
《控禦阻隘》。
敌自入吾中国,其顺利驶捷之势,不啻高屋之建瓴水
凡形胜地,若太行之险、浊河之悍,平时有国者恃以为固,一旦半夜失之,如寐如醉天下由是土分瓦解矣。
嗟乎,斯亦可谓一时之彊也!
及其垂头秦、雍睥睨梁、益雍容嘻笑意谓功在晷刻
然尽智殚力,玩岁淹辰,终不能尽如其志,虽初志仅伸,亦继以挠败
何故
盖以精神折其冲,以策略制其命,而又下收刍荛,善任帅牧。
凡敌密谋秘计,意所从入,皆先机临控,尽得其要,如窒鼠之穴,塞蚁之封使不得肆。
是以纵横冲突左瞰右睨,卒亡所措而遁。
《传》曰:「圣人金城」。
金城地形之谓哉?
若公者,其足以当之矣。
今姑录当时所以捍蔽门者,为《控禦阻隘》。
《课诱耕垦》。
食足则兵彊,谷粟富则食足。
然谷天雨而鬼输之也,由乎土之滋殖而已
旷土未尽辟,则廥庾无见粮,取之它境,费倍而力艰,然岂无术以济此乎?
籍不耕之田而课之耕,尽地利之入,佐飞挽之乏,远迩不病,公私俱给,此匪策之上耶?
关外之地,自经敌人蹂践,居者涣离千里膏沃,鞠为莽,师屯十万,仰食三川
漕舟相衔填溢江流,蜀固不胜其困矣。
悯然念之,垂意穑事,将有以少纾其力。
于是信使、择才吏而分属之,优假耕夫,贷其种粮,资以牛具,且揭赏格督守令,薄敛入以裕贫民
未几,人争慕向执耒耜者云集南亩荒畴废壤,尽入垦锄。
向之蒿藜之场,弥望黍稷矣。
噫,公于兵食可谓知所先务,顾独无纪,可乎?
今录之为《课诱耕垦》。
奖激忠义》。
死,人之所难,死于国有义且有名为尤难。
当敌熏灼金石为摧,孰有以甚爱不赀之躯而横当之?
志士仁人,执志坚择善明,遇所不幸,不暇有所回恤,视破头颅、抉支体,殆饮食谈笑事。
然非在上者别异而甄明之,则杰魄壮魂,终亦埃灭澌尽,顾何以已往而劝方来
故公死事恳恳致其情,既已显宠其身矣,又廪其家、录其孤,岁时奠祭其墓,大者庙貌奉尝之。
犹未厌也,又命幕府裒其功状,列其姓氏登载之。
时我先君起部秉笔,初得九人,记而刊之石矣,又以效忠者众,前刻未尽,嗣为集记。
其所昭著武功揭示英节,与夫推明公无德不酬之意,粲然备具
今录其事为奖激忠义》,且列两记于前云。
招纳畔涣》。
枭狐不祥,喜乘暝昏;
蜂虿有毒,忽出怀袖
自昔运丁否剥,衅生仇邻,干戈相寻四海横溃坤维乾纽解弛决裂,则必有丛凶啸妖,投间窃起,或睢盱薮泽,或倔强城池,因之骚动一方鱼肉赤子
又叛隶亡将,去顺效逆,助桀吠尧,迷不知复。
其间虽有专地中立阴拱坐观,然未深明去就,尚睽皇化于时将震以威、角以力,岂惟重伤且自路绝,盍若推赤心、布大信,与之更始,恩柔惠来,指以新路,材者缘以自助下者使复齿于平人
涵育之仁,孰大于此
公所以于盗贼亡畔专意绥集,初不以杀戮为事用是道也。
今录为《招纳畔涣》。
西南裔夷时方艰虞往往或肆猖獗,于防制之道,尤宜汲汲,今亦附篇末
纪载隽功》。
自昔成事济功,决于一胜
楚以钜鹿,汉以昆阳,吴以赤壁,晋以淝水
或用霸诸侯,或既兴坠绪,或因之鼎立,或不遂衰亡
和尚原蜀之喉衿,盖吾恃以为险,资之立国
方敌锐意深入雷轰电驱,势不留行而公委任名将逡巡却之,尸其渠首,歼其朋类暴骸积甲,几若丘山
盖自其内以来摧折破败未有若此之甚。
发舒义士之愤,摧败强敌之气,铿鍧伟绩震耀一时梁、益奠枕馀四十年,皆公之力。
制胜克敌,他尚多有,而系蜀存亡实在兹举。
当时幕府有《原上纪功碑》,又朝廷加公亚保吴玠策勋赞书具在,今皆列于篇,盖以侈公休烈,使蜀人知今日生养食息之恩,爰自公始,不其伟欤!
割隶郡邑》。
天下郡邑建置有成法,封域常守,掌在职方莫或易之。
属当纷攘,地形之所临制军师之所出入,昔非扼塞者,今往往重镇要区,列戍分屯,有不可以仍旧要当时度宜,割部属以便控禦。
故有升小为大,易彼隶此,大抵率从权制,非刻舟胶柱者可与共议。
因录之为《割隶郡邑》。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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