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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 宋 · 任正一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五、《成都文类》卷四六、《全蜀艺文志》卷四○、《蜀藻幽胜录》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九
成都之俗以游乐相尚,而浣花特甚
每岁孟夏十有九日,都人士女,丽服靓妆南出锦官门,稍折而东,行十里,入梵安寺罗拜国夫人祠下,退游杜子美故宅,遂泛舟浣花溪百花潭,因以名其游与!
其日凡为是游者,架舟如屋,饰以缯䌽,连樯衔尾荡漾波间
箫鼓弦歌之声,喧鬨而作。
不能具舟者,依岸结棚,上下数里,以阅舟之往来
成都之人于他游观不能皆出,至浣花,则倾城而往里巷阗然,自旁郡观者,虽负贩刍荛之人,至相与称贷易资,为一饱之具,以从事穷日之游。
府尹亦为之至潭上置酒高会,设水戏竞渡,尽众人之乐而后返。
其传曰,此冀国故事也。
冀国姓任,本汉上小家女。
任媪尝祷于神祠,梦神人授以大珠,觉而有娠,明年四月十有九日而生女。
稍长,奉释氏甚谨
有僧过其家,疮疥满体,衣服垢弊,见者心恶,独女敬事之。
一日僧持衣从以求浣,女欣然濯之溪边
每一漂衣,莲花应手而出。
里人惊异,求僧,已不所在,因识其处为百花潭
崔宁节度西川微服民间,见女心悦之,败其家,纳以为妾。
妻死,遂为继室累封至冀国
既贵,每生日即来,置酒其家,舣船江上,访漂衣故处徘徊终日
后人因之,岁以为常,且即寺之东庑作堂祠之。
自为儿时得于传闻如此,顾未尝一至其处。
今岁之夏,以事留成都,而适及是日,与二三友观焉。
访冀国遗迹,漫无可考,独有吴仲庶所作祠堂记,与余昔所闻于为儿时大抵略同,时余犹为疑其说之不然者。
余按《唐书》,大历中崔宁入朝,留其弟宽守。
子琳泸州袭之,宽战力屈妻任素骁勇出家募士,得千人,设部队自将以进。
子琳惧,引去,蜀赖以全。
止以姓见,初不载其封冀国及为何许人
其尝捍大寇,以功得封,史家略而不书,尚或有之,至其家世,实不知所据。
杜子美诗曰「百花潭北庄」,又曰「百花潭水即沧浪」,其来久矣,非由冀国得名也。
吾意蜀人之不忘冀国之功,岁即其祠致礼焉,因相与朋聚为乐非谓为此邦之人及尝有为僧漂衣之异也。
而或者因百花潭之名附会其说,务为誇诞,若不足凭。
况潭在成都近郊,使冀国实生于是方节度镇蜀,何至夺其境内之民而妾之,岂为民父母之意哉!
此甚不然者矣。
有谓予曰杜子美在蜀与同时,潭之得名与子美实后先,子又安知其不然
跋扈人也,何有境内一女子乎?
大历之世,朝野多虞干戈兵甲,时有所贷而不问,重以从事中原未遑他及。
自视僻远违礼叛律,以资声色之奉,以欺朝廷不知且莫我谁何者,盖有所恃为此也。
从德宗狩奉天,为卢相谮死,不能保其首领
虽曰非罪得非罔上之报,天或使之邪?
无恙时,骄其嬖妾,至驰骋出游十数之外使人之而不能改,遗风馀烈犹足以后人侈心
想其当时车服之盛,疾驱于通道大都,震耀闾里之人,傲睨一时不知有识得以指议
其后冀国有功于蜀,而专恣亦甚矣。
吾以吾之说如此,客以客之说又如此相与诘难久之
会日暮,笑谓客曰:是游可乐,事之然否姑置之,未暇究也。
坐而谈,笑而罢,明日录其言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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