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进故事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四、《南涧甲乙稿》卷一一
《唐书·李绛传》,绛见浴堂殿,帝曰:「比谏官朋党,论奏不实,皆陷谤讪,欲黜其尤者,若何」?绛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营惑上心。自古纳谏昌,拒谏亡。夫人臣进言于上岂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土,加有雷霆之威,彼昼度夜思,始欲陈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将以闻,则又惮而削其半,故上达者才十二。何哉?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耳。虽开纳奖励,常恐不致,今乃欲谴诃之,使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谏之益」。
臣窃以谓绛之言何其尽哉!当宪宗之初,岂有失德,谏官论奏不实者果何事?意其必有过甚之语,难行之议,以帝之聪明而亦谓之谤讪,则非不可黜也。绛直以进言之难,十事去其五六,为帝激切言之,将以开天下敢言之路,惧或黜之,则正直之士畏罪不敢言耳。然帝虽欲黜之,而以问绛,是亦意有所未安,不果于黜也。绛能开主意,至宪宗翻然起悟,知谏之为益而不罪其过,后世且不知谏者其为谁。君臣之间,纳诲辅德,可谓泯然无迹矣。然自古小人之害言者,莫甚于谓其植党而好名。盖植党则欲去其众,好名则使人君怒其谤己。是二者,古今之论多矣。惟植党之疑,犹为易辨,好名之讥,最为难知。夫天下之所趋者,名与利而已。人臣之事君,以有爵禄之利也。好名之人不顾爵禄之利,而欲慕正直之名,则何惜不以其名与之?盖利之与名,均为御世之物,人君为此,既设臣而谓之谏,将以名与之也。若不与之名,而又欲加之罪,则吾之御世者亦狭矣。就使狂妄之士,滥夫正直之名,而忠实之言,将亦由是而得也,岂足以伤吾之后哉?故臣因论绛事而敢以为陛下献,恭惟圣学高妙,知此久矣,而绛之言诚有取焉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