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原仲兄书 其一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四、《五峰集》卷二、《宋元学案》卷四二、《南宋文范》卷三二
顷观来书,颇推信释氏,此误之大者。某辄有献焉。河南先生,举世皆以为得圣人之道者。其言曰:「道外无物,物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兄不事科举,杜门读书,有晨昏之奉,室家之好,嗣续之托,交朋友,使奴隶,夏葛冬裘,渴饮饥食。必如是行之,而后慊于心。此释氏所谓幻妄粗迹,不足为者。曾不知此心本于天性,不可磨灭,妙道精义具在于是。圣人则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而百姓则日用而不知耳,盖不可以有适莫也。今释氏不知穷理尽性,乃以天地人生为幻化。此心本于天性不可磨灭者,则以为妄想粗迹,绝而不为,别谈精妙者谓之道。则未知其所指之心,将何以为心?所见之性,将何以为性?言虽穷高极微,而行不即乎人心。兄以为最亲切,得无未之思乎?昔孔子下学而上达,及传心要,呼曾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曷尝如释氏离物而谈道哉?曾子传子思,亦曰:「可离,非道也」。见此,则心迹不判,天人不二,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天地之间,何物非我?何我非物?仁之为体要,义之为权衡,万物各得其所,而功与天地参焉。此道之所以为至也。释氏狭隘褊小,无所措其身,必以出家出身为事,绝灭天伦,屏弃人理,然后以为道,亦大有适莫矣,非邪说暴行之大者乎?方今圣学衰微,自非真积力久之儒辞而辟之,则天下之祸未易息矣。昨寄答曾漕书去,兄以书来,曰:「叔以主张名教为心,其论甚正」。名教释教,岂有心于分别,惟其是而已矣。释教是也,名教非也,而欲主张名教,则私心矣,言岂能正乎?名教是也,释教非也,则言必名教矣,岂有心于主张耶!其有心于主张者,贰以私心也,言贰岂能正乎?大人所言,盖任理而言,以辟邪说,非苟以主张名教为心而已也。兄力学有年,行义信于乡党,后进之所矜式。愿益弘圣人之正道,勿过听释氏之邪说。时赐警诲,某之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