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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 北宋 · 傅共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一
臣切观主驻跸吴邦,建立行宫累载于斯矣。
始惟草创,今则恢宏
宫壸寝殿省寺台阁百官之府,以及厩廪,翼翼巍巍有则有度。
民室兵营不相杂处
市巷平夷方轨并驰
阊阖闾阎公私有所;
沟渎隍窦,经纬无紊。
城壁楼橹广衍绳直
复道重榈,鸳宇翚飞
陂池囿苑高下适宜
郊坛帝籍布列方位
华丽如是壮观如是,实为帝王所居也。
臣载考行宫之地,乃三吴之邦,非偏方下国之所。
臣闻昔汉光武发迹南阳,创为帝京,实为南都
厥后迁之,居于东洛南阳之都,存而弗废。
张衡作赋,以志其事。
皇帝德侔天地奄宅九有威声所加,广被六合
际天所覆,孰非吾土
食土之毛,孰非吾臣?
岂有彼此疆界之异哉!
臣辄以臆见,谓今行宫宜号南都,亦若光武南阳也。
臣谨仿张衡之作,撰为《南都赋》,以纪一时之盛,而贻万世之名焉。
上观星纪次舍之文,下考山川城邑之图,中采民风里俗之异,傍搜海岳动植之产,泛取四大夷夏之声,详述斯民爱戴之情,作为此赋,是亦诗人比兴之义焉。
其词曰:
梁国之郊,汴水之滨,有博古君子,闻南都之始建也,乃游于三吴之会,见圆机先生而揖之曰:「子闻汉高开基长安乎?
长安之域,实惟雍州
东有崤函之隘,西有栈道之深,终南崨嶪障其阳,巨灵擘峡蔽其阴,践华之以为城,因河之阻以为池,一夫当关万夫莫窥,实为四塞之国天地之奥基焉。
汉祖龙种之精,荡秦虎视之害,规模西京,二百馀载,子亦闻其说乎」?
先生曰:「唯,仆固闻之」。
客又问曰:「子闻周成王卜宅河洛乎?
河洛之封,实惟豫州
东有嵩高之固,汜水之关,西有崤陵之限,商岭之巅,伊洛其后熊耳峙其前,大河龙门广武轘辕考极星而参日景,实为天地之中焉。
成王盈成之盛定鼎郏鄏,传基累叶三十有六,子亦闻其说乎」?
先生曰:「唯,仆固闻之」。
客作而起,修容厉辞,拱而立曰:「仆闻我宋太祖肇基睢阳也,膺符秉箓,握图御极上应而下顺人,嗣炎精而隆火德,拨五代之遗煨,续周人之大历,即夷门旧都,而袭十二帝之故宅岱宗日观延亘其左,王屋嵩高峻极其前,上党羊肠后而环卫邙山伊阙右以涧瀍
太祖克开,太宗克承
真宗封祀告其成,仁宗仁寿持其盈。
英宗渊默,既治既平。
神祖恢张,既熙既宁。
哲庙嗣其服,徽考广其声。
渊圣阳九之运,驰八骏遐征
维我汴都富贵,配巩洛而媲咸京
未闻南都之制,子其为我以评评」。
先生曰:「呜呼
公子所谓知其一而未识其二,狃于见闻而昧于天地之情。
圣人应运也,明乎消息盈虚之理,远乎开辟动静之机,观天文制变,考《易》象以知微
乾旋坤转,雷厉风飞
子徒识夫周汉之既治,而未闻光武南阳初基
予请更仆命席而一二陈之。
光武之兴也,当火德中微,壮炎精开拓职方未全于朔易,宁暇作京于河洛
乃辟邓墟,乃营宫室,绵周楚壤地,跨荆豫疆埸
是为南都岩岩翼翼名实既称,皇威孔硕
逮乎时丁大壮天开地辟,乃作东都中天而宅。
主上卜宅三吴,以营宫室,虽非洛河之营,是亦南阳之匹。
谓之南都,孰曰非欤?
昔者帝舜之居,一年成聚,二年成邑
逮乎三载帝都始立
太王之迁,一年成邑二年成都至于三载五倍其初。
子徒闻宅中而图大,而不知王者之无外,圣人天下为一家,侔天覆地载,尽率土而皆臣,岂此疆而彼界。
子欲闻今日南都形胜乎?
仰观天文斗牛吐光俯察地理龙飞凤舞
太伯开基延陵接武,逊揖高风,昭今曜古。
阖闾夫差辟疆拓宇
广嘉植长洲之苑,游巨鳞潮汐之池。
姑苏之台,选馆娃之姬。
内尊子胥之谋,外聘孙武之劲。
教民射御,破楚入郢
争伯长于诸侯,制越人要领
汉封若濞,列郡连城铸山煮海富国强兵
孙氏秉戎跨有江东三分鼎足,魏蜀争雄
奠居建邺,今我离宫
五马渡江一龙云翔
晋僵宋植,刀齐尺梁。
伊彼数主,奄有南土,或为苍姬之侯卫,或分炎刘圭组,或乘衰叔争雄黩武,虽定一时,夫安足取?
惟我皇帝膺图御世,席列圣基绪,临诸夏控制
参合两仪包涵四裔
顷膺中运遗大投艰省方侯邦,舜历蛮荆
万国玉帛,禹会涂山
手拯涂炭,口销锋镝
为妾为臣,孰华孰狄?
仆请语子以日畿广轮,与夫严城之千雄。
高彻云霄,深凭厚地,跨峰峦以为基,引渤海以为池。
群山奔跃,万马竞驰
海门三山银阙参差
注孤骜听断鸿,迎夕阳映江红。
蒹葭绕岸,枫柳摇空。
浮图插烟,酒旗翻风
菱歌断于画桡胡笳动乎疏钟
洞箫桃笙吴歈越吟俳优唱诨楚调南音
阛阓千门兰灯晶莹,有类乎燕赵之歌,无异虾蟆之陵。
吴侬伧父,徭氓蜑户如驹犊从,如婴儿慕。
填郛溢郭,如饥待哺
如舜膻行,而民风鹜。
黄屋,驻金舆,留天跸,辟皇居
帝乃命步辇偃旗旃,相阴阳,观流泉占星揆日矩地规天
郁郁葱葱延延绵绵,奠厥攸居,为民极焉。
中峙严宸当阳日丽玉殿星罗丹楹栉比
仰象华盖,环瞻帝位觚棱双阙浮金耸翠
慈宁新宫大任是事问寝视膳天颜怡泄。
前朝群公坐论立议
外方群牧委质辑瑞
易胄而冠,熊罴之士
朝廷之仪,武夫或悸。
既立大室躬亲营度
群后在天,云车焕曜
左昭右穆,神光递照。
时祭月享萧萧膰燎。
豆登好修,螷蠡豢豹
通于神明天子之孝。
乃即南国郊祀昊天
玉辂金根龙旗翩翩
一声清跸天容穆然
万灵奔趋千官肃虔
搢圭执旂,前后邃綖。
茧犊告成燔柴升烟
雨师弭节羲驭扬鞭
阴云解駮馈奠周旋
幅员万里霈泽昭宣
日在营室躬耕帝籍
亲载耒耜,以临阡陌
千亩其衍,三推无斁
群公既事,其耕泽泽
秋成登场,有实其积。
郊社之祀,粢盛之实。
玉粒浮浮,其光照席。
岂特诸侯之养,所以三农之力。
建庠立序,规夏模虞。
乃辟黉序,乃联师儒
中崇庙貌仲尼之居。
春诵夏弦,左《诗》右《书》。
圆冠千万,桥门之儒。
帝锡奎文云卷霞舒
泽润经子炳耀璠玙
颁于要荒邹鲁寰区
阐化之源,自天子都。
挑水在侯,乙鸟司晨
遗卵娀简,考诞契于高辛
感兹长发之祥,祠立高禖之神。
鸾舆临幸必躬必亲
命彼弓韣,帝之宫嫔
应星流于华夏,履帝武于清晨
熊梦协吉龙颜载欣。
宜子孙之千亿,咸蛰蛰振振
尚书三省之属,列天地四时之卿。
柏台凛峻,棘寺峥嵘
云师扈正,山虞水衡
百司厩库,食廪兵营
雉堞城廓,仿稽度程
沟渎于江濡,通舟航于市闳。
若夫版图之囿,荒怪之圃,浮屠之宫,神仙之府,参立错峙,如列庭庑
金堂玉室麻姑婺女
琉璃金丹双成故宇
铁柱锁蛟,踪遗吴许。
犀烛幽,神交牛渚
灵隐飞来,云峰孤峙
寿星巍峨,锡帝繁祉
天竺仙宫飘香桂子
浮玉金山,江心无址。
右桥跨空应真飞锡
波荡云,鸱夷鼓息。
掣锁拽牛,支祈之力。
神怪茫茫不可殚悉。
四方贡异,则有桂蠹范卯,玉簟琼支,乌孙大谷千年枸杞万载肉芝会稽竹箭吴江莼丝江瑶之柱,海鲨之鬐。
登乎鼎俎,竞荐新斗奇
驼峰熊掌,鄙铎俗之貔狸
萍实如斗,莲耦若船。
巴邛固蒂巢仙,如瓜辟谷引年
龙眼鸭脚湖目鸡头
马乳来于西域人面贡于南州
杨梅卢橘,乃果中之俗物
方红陈紫,实荔枝之无俦。
率舞生犀可羁
猩猩之笑,狒狒之啼。
秦之吉了,陇之鹦鹉黑衣之郎,雪衣之女。
孔雀之文,翠禽之羽,或能言诵诗,或闻声起舞
飞走之奇,夥不可数
朝献上苑,夕贡于玉津
藏之内府,守之于虞人
以供燕闲玩好,而备赐于臣邻
爰建皇都,逮修庶政
下锡万国之林,上广一人之庆。
制度可肩于雍洛,而跨乎周秦汉唐之盛。
公子以为何如」?
公子曰:「斯乃日畿之盛,建国之体,官府之属,朝廷之礼。
善则善矣,而未闻其大也」。
先生曰:「噫!
我观其东,日华所宫。
浴乎扶桑,驾之六龙
亘延乎旸谷之外磅礴大荒之中。
琉球日本隐见冲融
高丽百济航海倾风
千灶熬波青烟袅空。
万斛龙骧络绎飞蓬
洗髓方朔,将问道鸿濛
我皇自东,万寿无穷
我观其西,宿直娄奎。
炎精景烁,太白为低。
方物来于四蜀衣裳被于五溪想开国于蚕凫,考怪异三犀
城通白帝,峡凑瞿塘
相如草檄,用保夜郎
汉武航江斩蛟浔阳
咸池洞庭之野,鱼龙鼓鬣徜徉
我皇自西,万寿无疆
我观其南,则炎帝之墟,祝融之宅。
沧溟巨壑,际天无极
化外之邦,计以千亿
风航浪舶,驾空如织。
珊瑚犀象,积欲沉舟。
龙涎之津,苏合之油。
沉水笃褥,猫精软流。
夜光照乘辐凑海山之楼
以实天子南库时转致于中州
我皇自南,万岁千秋
我观其北,则龙舟之耀,析木之精。
上腾魁杓前列勾陈
帝居象焉,端如北辰
搀抢歛锐,荧惑销嗔。
旄头先驱风伯清尘
偃武修文,益亲仁善邻
交驰玉帛之使,无爱乎南北之民。
我皇自北,长居厥宸。
万有千岁,与物为春。
乃若四方之内,既庶既繁。
舟居之多穰,觉宇宙之弥宽。
登高而临远,时翘首遐观
其有百丈延引五两欹斜
舳舻衔尾舸舰交加
胡商越贾,吴盐蜀麻
樵歌断续烟际渔笛激响于天涯
楼台落照孤岛残霞
摩诘虎头吮笔莫不袖手长嗟
又有骚人词客聱叟漫郎,赋游猎云梦,逢故人潇湘
泛舟南浦登楼岳阳
呼童烹鸡,命酒浮觞
升平胜概弄笔墨摛章
搜奇摘怪,音韵琅琅
岂比夫登单于之台,经古战场,闻出塞之曲而心折,感青冢之赋而神伤
阴山衰草,痛白骨如霜
南都乐土,乃华胥仙乡
今之经略提封若是公子以为何如」?
公子曰:「广矣大矣,然吾未闻险阻之守也。
《易》云: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
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今日之守,厥安在哉」?
先生曰:「噫!
天下神器天位大宝,器宝待人于焉永保。
请先语子以天堑之关,而次论以君相之造。
淮自桐柏,江出岷山千里万里,达海波澜
三江七泽控制荆蛮
洞庭彭蠡之险,曾无外乎其间
东溟渤海白浪滔天,测之无底,望之无边。
长鲸巨䲡,毒气如烟
彼有艨艟之巨舰,遇舴艋而犹旋。
堂堂元老天子之师。
弥纶其缺,辅相其宜。
虎节阴符张弛随时
六韬帷幄,胜百里熊罴
绅笏而不动,安社稷无期
长江表里,夫孰得而雄雌
是谓藏天下天下,宁辙迹而可窥。
精神以为阃奥体道以为堂基
礼义以为干橹忠信以为城池
六乐金鼓,揭五典旌旗
辟阖乾坤之门,经纬日月之维。
然则今日之守,岂不固于崤函太行阻隘,而广于孟门河济逶迤乎?
流离之子扶病携瘠,奠枕而居,如跛遇息,如渴遇饮,如饥遇食。
击壤歌呼,又孰知帝力」?
博古君子拊髀雀跃而言曰:「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帝王
而今而后,乃知道德之威而成乎安强
吾侪小人何异坎井之蛙,而窥东海汪洋」?
俛仰怀恧,时欲遁而徬徨。
按:乾隆仙游县志》卷五一,民国十九年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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